“那就这样。”
岁安察觉到对面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但没太在意地挂了电话。
反而是系统007护犊子似地生起气来:【好哇好哇,当初说得那么好听,现在只不过是出国了六年,主角态度就变成这样?】
系统007“哒哒哒”一顿输出,活像个机关枪:【主角十岁出车祸,是谁救出他的?主角被霸凌,是谁一直维护他?主角因为接管谢家一连工作好几天累成狗,是谁陪着他?】
光球呲哇乱叫气愤无比:【还不是宿主你做的!结果现在连让他接你回家都这样的态度,怕不是忘了你这些年的付出,可恶的渣男!!!】
岁安:“啊…是这样吗?”
我原来性格这么好吗?
他一边回忆,却只能想起一点细枝末节:“可是我们的任务不就是让主角讨厌我?”
岁安歪头看光球,琥珀似的眼睛清透到什么都倒映不出:“说不定还是个好消息。”
系统007哽住:【好像也是……】
岁安没管系统007接下来怎么说,开始思虑自己的任务起来。
……
薛熠停下车,恭敬对谢今泽道:“先生,已经到了。需要我陪同吗?”
“没事,你留在车上。”谢今泽缓缓地回答,声音慢条斯理,令人莫名感觉像在撕咬肉类。
他平静道:“我去看看。”
黑色流光似的车门打开,谢今泽拄着手杖下车。早些年的经历让他落下了残疾,快些走时左脚就有点跛。
男人已经二十八岁,时光让他变得更加醇厚有魅力。身形高大挺拔,眉眼俊美儒雅,不急不缓而来时自带威严,给人沉稳的矜贵感。
夜晚的黎京远比白日热闹,霓虹灯折射出繁华的颜色,岁安就这么站在路灯下,像一只翩然停落在光里的蝴蝶。
谢今泽慢慢走近灯下的人,直到那张脸清晰地映在他的眼睛里。
而岁安也看过去。
风轻轻拂过,漂亮似月光的青年容貌一如六年前。
谢今泽脸上肌肉猛地紧绷,又瞬间放松,掐住手杖的手心雕刻出红色的纹路。
两人对视,一时之间双方都没有开口。
岁安对这沉默有些疑惑,但还是按照剧本走,做出系统口中所说“骄纵任性、作天作地”的样子。
“为什么不说话,见到我你不开心吗?”
话毕,岁安把行李箱的把手推到前面。微微仰头,漂亮的琥珀猫眼看他。
“行李箱好重,快帮我拿。”
语气理直气壮,尾音也上扬。
谢今泽眼睫微颤,没动作只笑着再重复:“你是谁?”
浓黑如墨的眼眸深不见底,似井。
岁安愣住:“什么?”
谢今泽止住笑,语气没什么情绪:“抱歉,开个玩笑。”
骨节分明的手指拉住行李箱的把手,他转头看了岁安一眼,礼貌、生疏:“我送你到家吧,你住哪?”
彬彬有礼,却冷淡。
似乎完全对他这个莫名其妙回国的白月光不感兴趣。
岁安心想,或许这个任务还算简单。
他原本被风吹得有些恹的心情高兴起来,毕竟早点做完任务就代表可以早点下班。
岁安于是看他,眼尾上扬,“没有安排地方住,我要去你家。”
谢今泽拖着行李箱的手一顿,短暂地停了几秒:“…可以。”
岁安完全不心虚,虽然是自己莫名其妙喊人来接,最后还要不打一声招呼地去别人家里住。
不过任务嘛,而且看谢今泽这样冷淡的样子,肯定很快就可以结束。
岁安也没再理谢今泽接下来的动作,径直向前走越过他到车旁。车门适时打开,他进到车里。
整个过程谢今泽没说一句话。
……
车内气氛微妙。
驾驶座的薛熠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复杂难言。
岁安也察觉到前面人不自觉撇过来的眼神,他本来不想理会,坐飞机很累。
这幅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现在越发困倦。
系统007却催:【宿主宿主,走人设做任务,退休!】
上班好烦。
于是上车后五分钟没讲一句话的岁安对上薛熠,突然开口:“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长得很丑吗。”
薛熠措不及防,连忙道:“当然不是,您长得很好看。”
然而这句话刚说完,薛熠就立马感觉到谢今泽的眼神扫到他身上。
岁安则探头去看薛熠,随口夸一句:“你长得也很好看。”
“而且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岁安继续说,其实根本没看出来,是系统007刚刚告诉了他:“你叫薛熠?”
薛熠惊讶,可又立马掩饰下来,镇静道:“是的,小先生。”
岁安还想继续跟他说些什么,却被谢今泽淡声打断。
“不要打扰薛熠开车,很不安全。”
岁安哦了声,乖了没几秒又转头看他,神色倦懒:“我很无聊。”
“嗯?”
谢今泽挑眉,神情泻出恰到好处的温和:“那你和我说说话,打发一下时间?”
岁安戳系统007,【我要讲什么?】
系统007直接给他经典白月光回国剧本,岁安便照着念:“我们这么久没见,哥哥有没有想我?”
声音一板一眼,敷衍的捧读感扑面而来。
车内一静,接着是谢今泽的轻笑回复,“还好。”
岁安:“。”
将系统007不靠谱的骄纵白月光剧本拖进垃圾站,他抬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光影下潋滟闪烁,语气正经许多。
“我刚回国,应该要在你这里住很久。”
先打个预防针,毕竟这次任务岁安需要在两位主角身边。而且由于六年前岁安死亡,即便世界局进行数据掩盖,他在国内也没有合适的住处。
岁安又一转话头回到最先那个问题,云淡风轻道:“六年不见,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话毕还添了句:“我很想你。”
这话很暧昧,可偏偏神色像是说喜欢吃冰淇淋这般轻松随意。
“这样吗。”
谢今泽笑不达眼底,像层薄薄的雾浮在上方,看不透他眼里真正的情感。
他语气同样轻描淡写,“我也很想你。”
坐在前排开车的薛熠咂舌,直觉后面两个人的寒暄看似亲昵,实则氛围诡异,暗流涌动。
*
进入云溪公馆,车稳稳停住。
岁安下车,环视周围随口夸赞:“那边的花开得挺好。”
“你喜欢,明天就让人摘几朵放在你房间。”谢今泽将手杖和脱下来的大衣递给门口的佣人,边道。
岁安没回这句话,又问:“今晚我住哪?”
谢今泽温声回复:“二楼有空房间,你可以挑间住下。”
“好吧。”岁安越过谢今泽进屋,到门口又转头看他。
眼下的红痣像血滴在上面,长睫如蝴蝶翅膀般轻颤,“还以为会留着我之前住过的房间,有点遗憾。”
也不说遗憾什么。
谢今泽紧跟着进屋,神情自然地接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调笑:“毕竟六年没见面,没人住,那间房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
岁安不说话了,只看他。
男人丝毫不受影响,吩咐佣人将岁安的行李收拾好,等他选好房间便送上去。
最后对还在沉默的岁安道:“想要什么就同陈姨或者薛熠提。今天的公司事务还没有处理完,不方便继续陪你了。”
也不等回复,谢今泽就坐上屋内电梯,不见了身影。
岁安移开视线,这时一位看起来四十几岁的女性出现,笑着对他说:
“您是先生的客人吧,叫我陈姨就好。”
陈姨头发干练地扎在脑后,深棕色眼睛平和却又力量。
此时她刚才厨房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岁安便接着关心道:“这么晚了有没有吃晚饭?要不要我去帮你煮碗面?”
“陈姨好,我是岁安。”
岁安没了刚刚试探谢今泽的紧绷感,对于无恶意、没有烦到他的陌生人向来礼貌:“谢谢了,我不饿。”
“好,之后饿了就跟我说。”
陈姨也没再劝,毕竟她没这个本事判断客人真话假话,若是强行劝说反而容易惹恼对方。
此时薛熠正好提着岁安的行李箱进屋,跟陈姨打了个招呼便恭恭敬敬带着岁安上楼找房间了。
……
二楼一共四个房间,岁安选了最里面那个,有个正对花园的落地窗兼阳台,往下看便是开得漂亮的花。
“小先生,房间内基本生活用品已经齐全并摆放好,如果还需要其他物品可以和我提。”
薛熠微笑,是挑不出错的友善态度。
“谢今泽已经跟我讲过了,我会的。”
岁安也没再为难打工人,让薛熠离开了。
他躺倒在收拾好了的干净床铺上,喊系统007出来。
“007,你确定谢今泽他真的把我六年前死了一次的事情忘了吗?”
【当然!】系统007坚决维护世界管理局的尊严:【听说管理局费了很大劲才掩盖好呢,要相信上级的能力!】
它问:【宿主为什么会这么想?】
“见面时总感觉主角有点奇怪。”岁安将脸埋进柔软的被子,懒懒道:“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回忆起刚刚试探对方时的表情、动作、话语,岁安细细思索也没能找出很大的违和之处。
顶多就是同系统007口中“忘不了岁安这个白月光”这个说法对不上,按对方现在的态度来看,主角明显对他温和之外,更是客套生疏。
毕竟在谢今泽看来,他们已经六年没见过面了。
再深刻入骨的情感,在距离和时间的侵蚀下,也显得轻飘飘、不真实起来。
“现在只要撮合主角,任务就差不多完成了。”
岁安得出结论,心满意足地把自己团进被子里,睡觉。
此时,四楼书房。
谢今泽手撑着额头,半边脸遮掩在阴影之下,难辨神色。
“咚咚——”
敲门声响起,接着是薛熠的声音,“先生,事情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进来吧。”
谢今泽抬头,依旧是对外沉稳温和的样子。
薛熠进来,提到谢家某些人的小动作。
“……您要小心些。”
“嗯。”
谢今泽视线定在桌上的药瓶,语气淡漠:“明天下午空出来,我去见谭医生。”
“是。”
薛熠小心翼翼,生怕触碰什么雷区:“您是要去谭医生那里拿药吗?她告诉我您最近用药很不规范,要多注意一点。”
“我有分寸。”谢今泽对此很随意,话头一转开始谈起谢家的事务来。
闻此,薛熠正了脸色,细细听着。
*
“好了,就这些。”谢今泽吩咐好事务便挥手让薛熠离开。
薛熠低头应下,听了一耳朵谢家蠢货做的肮脏事和黎京豪门秘辛与利益纠葛,只觉得谢家能撑到先生来还真是幸运。
他心下唏嘘,正要离开书房,就听见刚刚漠不关心的谢今泽淡然出声道:
“你让佣人明天摘几支金玉兰到他房间。”
薛熠动作一顿,恭声回复:“是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