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的第一餐吃得有些久，馆子里的生意太好，上菜的速度也就慢了些，不过味道没有令人失望，也还算是等得值得。
从中餐馆里出来时，斑斓的灯光迷人眼，头顶的天空已经完全黑了。
李季卿抬手看了下手表，还有不到半小时就到九点，明天周五，想着她还要上班，算着时间也不早了。
“走吧，送你回去。”
林楠下意识拒绝：“没关系，我打车就行了，也不远。”
李季卿闻言，原本走向车子的步伐停下来，回过身看向她，也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住，她发誓她没想太多，只是遇到这种情况，习惯性的保持客气罢了。林楠刚想解释，只听李季卿低沉又带着克制的声音响起：“住哪儿？”
“北家堡。”林楠意识到他好像有点不太高兴，迅速给予回应，“北区那个北家堡。”
林楠不知道她和李季卿以后还会不会见面，但也不想把关系弄得紧张。她跟上李季卿的脚步，想着，要送就送吧，不要推辞别人的一番好意。
起初李季卿听到‘北家堡’三个字的时候因为林楠的疏离心里有些烦闷，所以没有心思注意到其它，但车上开了一段路以后，情绪平复下来了，他才想到‘北家堡’这个地名如此熟悉。
北家堡——北区有名的城中村。整个小区横亘了两个街道，是商业投资者心里想要又顾虑颇多的一个地界。这个小区占据着绝佳的地理位置，交通方便，周围的生活配套成熟，所以即便是这些房子年代久远，但房价依然不低。政府对这块地一直没有好的规划，这儿的老居民也一直享受不到拆迁的好处。
车子开到北家堡的外围路上的一个红绿灯处，李季卿降下驾驶位的车窗，在这个城市生活二十多年，这儿他只听过，没来过。
他观察着周围的建筑，甚至路过的人。不是说过得还不错？他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话里都带着些情绪：“住哪栋？”
林楠想说她可以就在旁边下车，然后走回去，但又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只好指着右边的一条岔道，给他指路。
小区中间的路本身就蜿蜒狭窄，边上又停着私家车，好不容易开到了林楠住着那栋楼的楼下，结果也只能停在路中间，好在后面暂时没有车跟上来，还能停上一会儿。
“谢谢。”这是林楠此刻唯一想到的，适合说的话。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手刚触到把手，男人就问，“一直住这儿？”
林楠答：“嗯。”
“没想过换个地方？”
“最近刚找了房子，准备搬了。”
李季卿大多数时候说话都喜欢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直白的：“需要帮忙吗？”
林楠的眼神有些发呆，没有焦点的乱动：“不用了，没多少东西，而且我和朋友一起租的，她会一起帮忙。”
后面打来一束光，开过来一辆车，李季卿的车没办法继续停在这儿，林楠见状推开了车门，给自己加油一般深吸一口气，然后俯身在车窗边：“谢谢今天的请客，还有开车慢点，拜拜。”
林楠说完退到一边，后面来的车已经不耐地按起喇叭。李季卿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没办法，只能开车走。
这个时间点，堵也已经堵过了，李季卿开着车，一路上除了红灯，其它时间一路畅通。不过，他却觉得心里堵，当下最大的念头就是想喝酒。这样想着，便也付诸行动。趁着遇上一个红灯，他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点开了扩音。
电话这头嘟了一声就被接通，懒懒散散的语气：“喂。”
李季卿不用想，都知道对面那人肯定是抱着手机在玩儿：“回来了？”
说到这儿，林齐川就来气，B市的天气真是要命，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好不容易停了一天，原本要打的官司也因为两方条件谈拢，最后以撤诉和解告终。他高高兴兴地定了晚上的机票回广江，好死不死，又突然遇上大暴雨，飞机晚点。
此刻，林齐川正在候机厅里，没有脾气的靠在椅子上，一副没有人爱的模样：“没呢，大暴雨，飞机晚点了，什么时候能飞都不知道。”
李季卿没好气的说：“知道了，挂了吧。”
那边察觉不对劲，不肯挂电话：“哎，等一下，你打电话给我不是关心我到没到家吧。说吧，找我干嘛。”
李季卿也不瞒着：“喝酒。”
平时除了见客户喝酒，他哪时候主动提出要喝酒的，除了上次遇见那个女的，想到这儿，林齐川来了兴致：“我猜猜。你吧，平白无故不可能叫我喝酒，除非遇上什么事儿，又或者……”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遇见了什么人。我没猜错吧。”
那头的语气很得意，李季卿不想搭理他，全然忘了是自己主动打电话去招惹他的，只留下一句，“你管得太宽了。”快速结束了通话。
喝酒的伴没约成，倒把自己的私事给暴露了，李季卿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但他还是喝酒了，一个人去便利店买了拉罐啤酒，回到家一个人喝闷酒喝了三罐，没多醉，也算不上清醒，反正睡个好觉是很容易了。
***
楼上的邻居大晚上的不知又在修理什么物件，电动螺丝转得嗡嗡响，林楠刚进屋就有种想转身出去的冲动。好在这些年忍受惯了，她已经学会了自我安慰，而且想到周末就能脱离苦海，她的心情也没那么差了。
不过，坏消息总是喜欢专挑人烦的时候来。
厨房里林楠守着烧水壶烧开水，她的样子有些呆，靠着灶台，双臂下垂，轻握在身前，心不在焉地扣着自己的手指头。今天这顿饭吃得实在预料之外，那天加了李季卿的微信之后，两人并没联系，原以为这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小小插曲，并不会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现在看来，好像一直以来平静如水的生活，突然被扔进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了涟漪。
脑子里思绪万千，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林楠像是被从漩涡中抽离出来一样，被惊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走出厨房去了客厅。
这个时间打电话，最有可能的就是家里人，林楠上楼时用了手机的手电筒，回到家后就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她靠近茶几，低头却看见屏幕上一个‘晓’字。林楠有种不好的预感，肖晓每次不发微信却打电话的时候，要么是有求于她，要么就是因为某件事心虚。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那边讨好的语气就快溢出屏幕了：“小楠楠，你干嘛呢，吃饭了吗？”
“您要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林楠顺势坐到了沙发上，有些无奈的语气。
“嘿嘿，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怕你太忙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的工作早九晚六，很少有加班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林楠也不戳穿，看她能铺垫多久。林楠了解肖晓，说不过五句话，那边肯定进入正题。
“哎呀。”电话那头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那个跟我爸妈提了一嘴说我要搬出去跟你一起租房住。”耳朵里传进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答应是答应了，就是有一个条件。”
林楠：“嗯？”
肖晓：“我得先给他们带个女婿回去，然后才能搬出去住，你说，我上哪儿这么快找个人给他们领回去啊。”
林楠跟肖父肖母比较熟，两人对她一直很友善，常常让肖晓带她回家吃饭。两大人都是说一不二的个性，如果肖晓真和她一起出来合租了，肖母绝对会找人又把肖晓给绑回去。至于为什么提了这么个要求，大概做父母的在对待孩子的婚姻问题上都差不多吧，快三十的年纪还没找个男朋友他们心里着急。
“叔叔阿姨就是找个借口让你赶紧找个男朋友，你说你毕业这么多年，前前后后撩了多少小哥哥，就没一个是正儿八经喜欢的？”
“算了吧，一撩一个准，能被我这么轻易撩到的，也能轻易被别人勾走，我才不要婚后每天在男人身边除草呢。”
肖晓到底撩过多少小哥哥，林楠算了算，发现用她的十个手指头都已经不够数了，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林楠：“所以你到底是喜欢哪种？冷若冰霜，面对美色不为所动？你确定你能搞得定这样的？”
“这样的才有挑战性不是吗，而且我这长相气质，要是都撩不动的话，说明这男的定力足，搞到手以后也比较放心。”
“我看你这是日子过得太顺心，纯属找虐。”林楠理解肖晓想找一个专一长情的另一半，只是十分怀疑她这样的方式能不能靠谱。
好朋友聊起天来总容易把话题扯远了，好在林楠比较靠谱，把话题又转回到正事上：“好了，说回正事，以叔叔阿姨的个性，你这家肯定是暂时搬不了了，不过没关系，新房子的租金我还能承受，而且等我周末搬过去整顿好以后还可以重新找个室友，也不耽误。”
肖晓：“那我周末去帮你搬家。”
林楠：“嗯。”
两个人趁着夜里的闲暇时光在电话里闲聊，扯到肖晓最近遇到的一个清纯小男生，对方二十出头，还不到法定婚龄，本着不迫害弱小的情场原则，肖晓及时抽身没有泯灭对方对初恋的幻想，做了一回好人的故事。
林楠始终没有提及和李季卿吃饭的事，也没有问肖晓去年同学会李季卿也去了，她却没有提到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