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走到堰塘边,她悄悄翻出包里揣着的课本,小心翼翼的看上面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字。
她走的很轻,但依旧有人发现了她。
她记得那人,那是一年级时,往她身上扔毛毛虫,还借口说喜欢她的男孩。
他们已经在念初中了,薇安娜却还在反复读小学课本。
那人扯了扯身边同学的衣服,朝后指了指她,随后大笑起来。
他得意洋洋的跨步走来,一把夺过她手里攥紧着的课本,随手丢进旁边的堰塘。
堰塘水位深不见底,衔接着的,就是不远处的小溪。近日水流较为湍急,水质也因为快速的更迭而比前些日子清澈。
往日里薇安娜或许会为此高兴,但今天,她却无比希望奔腾的溪流能慢点、再慢点。
泛黄的书页终究被水浸湿,不容抗拒的被带去了看不见的地方。
瘦小的薇安娜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狠狠将面前大笑着的男孩推进了堰塘。
“啪嗒。”
手中的魔杖落在地上,薇安娜捂住脸,将头埋的低低的,柳枝般柔软纤细的身子就像被暴雨击打般剧烈颤抖。
长而浓密的金发在身后荡出海浪般的波纹。
——她就快抑制不住笑了。
阿娘说过,她这辈子最爱囡囡的阿爸,因为是他,所以她才愿意嫁过来。
阿桃姐说,学校很有意思,不仅教各种大字,还让我们做个好人。
课本上写,乖孩子,就要听爸爸妈妈的话。
但阿娘被阿爸害死了。
阿桃姐被家里人卖了。
课本被男孩子们毁了。
那些话,是不是就都不作数了?
薇安娜读的书不多,但她知道高空能摔死人,淹进堰塘会喘不过气,哪怕是生锈的钩刀,也可以把人的脖子砍断一半。
她还是被阿爸调教了才知道——男人在床上的哪个时刻最不设防。
——是他自己把弱点暴露在她面前的啊,又怎么能算是她的错呢?
阿娘爱阿爸,但囡囡爱阿娘。
可她已经不是个乖孩子了,她不配做阿娘的囡囡。
十四岁的薇安娜不懂,心底的自责如同黑泥般源源不断的涌出,和鲜红的良知翻滚着交织,融合成黑红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泥浆。
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就藏在自己体内,恨不得开膛破肚,将它们尽数倒出。
捂着脸的双手缓缓上移,薇安娜揪住那头漂亮的金发,腿软般蹲了下来。
喉间被疯狂压抑的笑意硬生生被胸腔逼成道尖细的哀鸣,只感觉面前的画面可笑到让她的肺管都隐隐作痛。
——可她早就不是十四岁了。
“滑稽滑稽!”
赫敏最先意识到失控的事态,她反应极快的对那个正在自残的博格特施了咒,蹲下搂抱住她,将女孩从地上拖起来。
穿着红内衬袍子的万事通小姐紧绷着脸,转头环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小巫师。
她反手牵起薇安娜冰凉的小手,将状态不对劲的女孩拉离了教室。
赫敏护着死命埋头逃避视线的女孩走的很决绝,但很快又折返了回来。
一头微曲的棕长发乱蓬蓬炸着,她侧弯着身子,让教室内的众人能够轻易看见她。
难得莽撞的格兰芬多小姐对里面所有比她慢一步的、有所犹疑的巫师——包括自顾自陷入梦魇的哈利比了个中指。
“Loser.”
她冷冷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