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眶有些红红的。哪怕不说,都可以看出排山倒海的难过。
斯内普回想了一下。
他的态度的确一如往常的差劲。
凶出口的话也同样不占理。
换成麻瓜界那群同样糟糕又蛮横的家伙,估计早已硬着拳头冲了过来,一下又一下把他揍翻到地上、用脏兮兮的鞋尖猛踹他的肚子。
但他那时真不是生女孩的气——只是在他的记忆里,除了艾琳,从未有人凑他这么近。
毫不嫌弃地、看着他的眼睛,一遍遍重复教名。
——她可是名贵族巫师。
却下意识迁就了刚认识的朋友。
长久往来的谨慎让斯内普不敢掉以轻心,但后知后觉的愧疚却不可避免地涌了上来。
“我都可以……”他脸色有些苍白,蜷缩了下被拉住袖口、无处安放的双手,随即闭着眼别过头,轻促道。
“对不起。”
【西弗勒斯·斯内普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30】
有时主动道歉,也是原谅自己的一种方式。
悬吊半空的心情缓上不少,却依旧不敢松懈。他悄悄瞥向不做反应的薇安娜。
斯内普敢说,从未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半弯着、仿佛浸了蜜糖般,心满意足的眼神。
这句话是什么恩赐吗?斯内普有些疑惑。
漂亮高贵的女巫无比真挚——和他分享孤独的过往的经历、答应成为朋友、再拉着自己的手,走出阴暗潮湿的蜘蛛尾巷。
傍晚到现在的短短几个小时里,简直像是一场无比称心的美梦般,所有的一切都在按自己最需要的方向发展。
是自己的问题吧?斯内普忍不住想。
毕竟单看薇安娜,简直好的不正常。
“我刚刚语气……”他呢喃着,被女孩拽住的袖口一动不动。
“太冲了。”薇安娜接道。
她神色意外的很自然,也没有因为他不明朗的发言而染上不愉之色。
“我理解的。”她好脾气的笑了笑。“毕竟我们刚认识,而我没把握好距离。”
“哪怕是朋友,也需要好长时间才能熟悉对方。”
对于斯内普这类性格的人而言,简单的哭闹起不了任何直接作用。
但言语中透出的“委屈”搭配上任何话,都将是于她最有利的增益法宝。
斯内普看起来更局促了。
他的背直直挺着,手指无意识蜷缩,本就苍白的手背骨节处越发不见血色。
唇瓣不自觉颤动了两下,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是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其实不是的。
薇安娜弯起眼睛,玩味的神情一扫而过。
小时候的斯内普……果然比历经世事的男人有意思、也好攻略的多。
“不过没关系。”薇安娜双手覆上男孩紧握的右手,安抚似拍了拍。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斯内普抬起乌溜溜的黑眸,疑惑看向不知要说些什么的姑娘。
薇安娜嘴角微微上扬,笑意泛至眉梢,迅速在脸上荡漾开。
“我的意思是,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了解彼此,从这一秒开始。”
“以及……”
女孩握着斯内普的双手悄悄施力,指尖灵巧划入指缝,将他蜷紧的手掰开。
斯内普定定站着,唇不自觉抿起。
不知怎的,向来敏锐的神经末梢此时像是收到了四面八方的挤压,渐渐麻痹一样,让他想不起做任何抵抗。
“说不出口的话,可以这样……”
薇安娜笑着,将男孩完全伸展开的手放到自己头上。
厚实柔软的金发自五指指缝间冒出。抬眼间颅顶微动,莹莹的视线伴随指尖绵软又根根分明的触感同时冲击向懵懂的男孩。
“摸摸头就好了。”
斯内普怔愣半晌,在指尖余韵消失的刹那,下意识问道。
“这个动作能代表什么?”
七年的孤寂成长让这个年纪的男孩完全不懂得语言的艺术。于是在心底念头冒出的刹那,就被他不解风情的问了出来。
但斯内普知道女孩不会介意。
就像她不介意他糟糕的家庭、套娃般臃肿破旧的上衣、开辟于荒芜土地的贫瘠认知一样。
于是他大胆的试图寻求回答——哪怕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太大意义。
“代表我在这里,并且从未离开。”
——他听到薇安娜是这么回答的。
*
次日上午,格里莫广场12号。
“凭空浮现一个庄园?”沃尔布加嗤笑着抖动手中的报纸,迫不及待和身旁的男人分享预言家日报的最新资讯。
她是家族内有名的美人,眼尾上翘挑起,长相美艳,动作却极尽规矩。
“瞧瞧……”
她越过两人中间层叠堆起的信件,将清晨刚送到的预言家日报递给闷头喝茶的丈夫——曾经的二堂弟:奥赖恩·布莱克。
事实证明,布莱克家族的骨相在巫师界大把的纯血贵族内都稳稳占据上游。
俊美沉稳的男人掀开眼皮,例行公事地瞥过妻子递来的信件,却只是附和着点了下头。
“他们的主编确实该换换了。”
沃尔布加毫不在意男人敷衍的态度,她点着报纸上那处不显眼的角落,自顾自道。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连他们都开始搞博人眼球这套了。”
“但刚好用来给你解闷——寻常巫师可没心思关注这些犄角旮旯里的消息。”
茶几底下发出声响,沃尔布加探头看去,恰好和一双灵动的黑眸对上视线。
“西里斯!别乱动你父亲的信件!”女人忍不住训斥出声。
男孩嬉笑着耸了下肩,双手搭在茶几边上,在桌上那堆信件里胡乱翻找着什么。
他穿着件宽松的黑色暗纹长袍,本该垂及地面的布料此时却故意被人剪出了形状,破破烂烂地拖着几根布条。
“还有你的衣服!”
沃尔布加顿感头疼。
“这是我设计的。”
七岁的小天狼星扬起眉,随手从桌上抽出几封信件,大模大样地在自己严厉的母亲面前转了个圈。
“布莱克家不可能让你去搞这些玩意儿!快把它脱下来,再让克利切给你找身……”
“NO!”
男孩义正言辞地拒绝。
他将随手扯过、甚至没看清署名的信件塞到自己怀里,朝沃尔布加做了个鬼脸后,转身离开客厅。
“西里斯——”
“他看完会还回来的。”奥赖恩没精神的打断又要说些什么的妻子。
“一直都是这样,不过是些幼稚的、引人注意的小孩把戏。”
沃尔布加依旧气冲冲的。她冷着脸,揪着报纸端坐在位子上,手指骨节处却用力到发白。
“我已经预感到了,奥赖恩。”她伸了伸脖子,像是想把那股气压下去。
“他会是一个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