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注意了！"

洛桑拍了拍手，站在八廓街的转角处，阳光给他黝黑的脸庞镀上一层金边，"前面就是唐卡轩，老板是我老朋友，你们随便看但别乱摸。藏药坊在右手边第三个铺子，我们团定的玛吉阿米餐厅在转经道尽头。"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点半，下午三点我们在这里集合。记住——"他竖起一根手指，露出严肃的表情，"别买路边摊的'古董'，都是上周刚做旧的。"

谢霖回做了个鬼脸："知道啦导游大人！"

"解散！"洛桑挥挥手，转身钻进了一家甜茶馆。

"走走走，先去唐卡轩！"蒲双双拽着原曲就往里冲。

推开唐卡轩的木门，浓郁的藏香扑面而来。五彩经幡从天花板垂下，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墙面的唐卡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哇！"蒲双双惊叹着凑近一个玻璃展柜，"这幅绿度母唐卡真漂亮！"她的鼻尖几乎贴上玻璃，"你们看这金线，听说都是用真金画的！"

原曲伸手把她往后拽："小心你的粉底，蹭花了要赔钱的。"

谢霖回叼着奶茶吸管，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买这个不如买藏药，洛桑不是说藏红花泡水喝能治失眠？"

"你懂什么艺术！"蒲双双白了他一眼，"这细节...不过这价格也太吓人了，后面几个零来着？"

周既初推了推眼镜："根据金价和工时计算..."

"停！"谢霖回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出来玩能不能别做数学题？"

原曲的目光却被角落里一幅小唐卡吸引。画中的白度母眉眼低垂，手腕上缠绕着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

"喜欢这幅？"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原曲回头，看见多吉贡布站在身后，手里拿着鸡毛掸子，耳尖微红："这、这是尼泊尔画师的作品..."

"多吉？"蒲双双蹦过来，"你怎么在这儿？桑老板呢？"

多吉挠挠头："桑哥去、去进货了。我、我在这帮朋友看店..."

谢霖回坏笑着凑近："哟，兼职啊？桑老板给你开多少工资？"

多吉的脸顿时红得像甜茶里的枸杞："不、不是..."

"别逗他了。"原曲解围道，"多吉，这幅唐卡上的红线是什么意思？"

多吉思考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这、这是吉祥绳...保、保佑平安的..."

蒲双双突然打了个喷嚏："这里的藏香也太浓了，我鼻子都要失灵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好啊，"谢霖回伸了个懒腰，"我正好想买点藏红花。"

他们向多吉道别。走出唐卡轩时，原曲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多吉站在门口目送他们，阳光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去藏药坊？"周既初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招牌。

“走起！”谢霖回没听他说完就跑了过去。

藏药坊的门帘一掀开，浓郁的草药香扑面而来。

谢霖回打了个喷嚏："这味道...够冲啊！"

"咳咳...这也太冲了！"蒲双双捂着鼻子后退两步，藏药坊里飘出的浓郁药香熏得她眼睛发红。

谢霖回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我宁愿去闻老周的臭袜子！"

周既初皱眉推了推眼镜："我的袜子并不..."

"停！"原曲打断他们，"要不直接去玛吉阿米吃饭吧？我饿了。"

"赞成！"蒲双双立刻举手，"我要吃藏式火锅！听说他家的牦牛肉特别嫩！"

四人沿着八廓街的石板路前行，转经筒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路过一个卖转经筒的摊位时，原曲腕间的红绳突然收紧了一下。

"嘶..."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

"怎么了？"周既初敏锐地注意到。

"没什么，红绳有点勒。"原曲勉强笑了笑，"可能是高原反应，手腕有点肿。"

玛吉阿米餐厅里人声鼎沸。铜锅里的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牦牛肉片在浓汤中翻滚。

"这个酱料绝了！"蒲双双蘸了满满一筷子，辣得直吐舌头。

谢霖回灌了口甜茶："你这是自杀式吃法..."

原曲小口啜饮着酥油茶，目光看向窗外。

"看什么呢？"蒲双双凑过来。

"没什么。"原曲摇摇头，"几点了？我们该去大昭寺了吧？"

"我去找洛桑。"周既初站起身，"他应该在甜茶馆。"

甜茶馆里烟雾缭绕，洛桑正和几个藏族老人围坐在一起。

看到周既初进来，他笑着招手："来得正好，尝尝这个青稞酒！"

"我们该去大昭寺了。"周既初说。

洛桑看了看手表："这么快？"他转头用藏语和老人说了几句，老人们突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周既初。那种凝视让周既初后背发凉。

"走吧。"洛桑拍拍他的肩膀。

回到集合地点，洛桑开始清点人数："一、二、三...怎么少一个？"

"蒲双双去洗手间了。"谢霖回说。

十分钟后，蒲双双匆匆跑来："抱歉抱歉！我相机找不到了，回去找了一圈..."

"走吧。"洛桑挥挥手。

刚走两步，谢霖回突然弯腰："等等！我肚子疼..."

又耽搁了二十分钟。

"这次真走了！"洛桑擦擦额头的汗。

眼镜女生突然惊呼一声，她的奶茶毫无征兆地爆开，黏稠的液体溅了一身。

"我去洗手间！"她匆匆跑开。

太阳渐渐西斜，大昭寺的金顶在夕阳中泛着血色。

同行人中开始传来不满的声音。

"不等了，咱们现在就走吧！"洛桑突然收起手机，拿起那面印着"藏地花开"的缺角小旗帜，"再等下去天都黑了。"

他甩了甩头发，迈步向大昭寺方向走去。蒲双双赶紧小跑跟上，一边走一边翻着手机里的攻略："听说大昭寺旁边有个小摊，卖的转经筒特别灵验！我要买个保佑考试不挂科的。"

"得了吧，"谢霖回咬着奶茶吸管含糊不清地说，"你上学期挂的三科是因为没买转经筒吗？"

"闭嘴！"蒲双双作势要打他，"原曲，你说是不是该买个护身符什么的？"

原曲走在最后，目光扫过街道两旁逐渐稀少的游客："嗯...随你。"

傅秋筝安静地走在队伍中间，手腕上的佛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忽然停下脚步："我们是不是走过这里了？"

"怎么可能！"洛桑头也不回，"这条路我闭着眼都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赫然是唐卡轩的招牌，那个玻璃展柜里，绿度母唐卡的眼睛似乎正注视着他们。

"见鬼了？"谢霖回掏出手机，"我开导航...等等，这什么情况？"

手机屏幕上，代表他们位置的小箭头正在地图上画着完美的圆圈。

"我带了十年团..."洛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从没遇到过..."

蒲双双突然打了个寒颤："你们有没有觉得...街上的人变少了？"

确实，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八廓街，此刻竟安静得可怕。仅剩的几个游客都低着头快步行走，没人看他们一眼。

"现在几点？"原曲突然问。

众人纷纷看手机："17:17。"

"不对，"周既初举起手腕，"我的机械表在倒着走。"

天空呈现出诡异的橘红色，既不像黄昏也不像黎明。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鬼打墙吗？"谢霖回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蒲双双连忙怼他一下：“别瞎说。”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走这里近。"穿藏袍的老妇人指着一条狭窄的小巷，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等等！"原曲警觉地后退一步，"这条巷子刚才还不存在..."

"总比在这鬼地方转圈强！"戴眼镜的男人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我要投诉！退钱！好不容易旅个游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傅秋筝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冷静点。"他的目光却始终盯着老妇人，"您确定这条路能到大昭寺？"

老妇人没有回答，只是重复道："走这里近。"然后转身消失在巷子深处。

犹豫片刻，他们还是走进了那条小巷。墙壁渐渐逼近，潮湿的石砖上渗出冰冷的水珠。谢霖回不小心碰到墙壁，立刻嫌恶地甩手："艹！这什么玩意儿？黏糊糊的..."

他的手电光照到墙上一张腐烂的告示："勿...进入未开放区域...2009年10月17日？"

“啊啊啊啊！”

"后面！"蒲双双突然尖叫。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堵斑驳的砖墙。

"继续走！"傅秋筝的声音依然沉稳，但原曲注意到他手腕上的佛珠在不规律的颤抖。

当他们终于走出巷子时，大昭寺的朱红色大门就在眼前——微微敞开着，门缝里面渗出丝丝缕缕的乳白色雾气，在门槛处凝结成诡异的爪痕状。

"不对..."洛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今天寺里做法事，下午就闭门了..."

"少废话！"戴眼镜的男人粗暴地推开众人，"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鬼把戏！"

"等等！"周既初一个箭步上前拽住张明的背包带，"你没发现那只乌鸦不对劲吗？"他指向门槛处——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静静地趴在那里，羽毛上凝结着暗红色的冰晶。

蒲双双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它、它的眼睛...！"只见乌鸦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动，直勾勾地盯住了蒲双双。她顿时双腿发软，踉跄着后退两步撞进原曲怀里。

"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别进去了..."旁边的女生的声音细若蚊呐，手指死死攥住衣角。她圆框眼镜后的眼睛盈满泪水，镜片上倒映着门内飘忽的白雾。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晚了？"谢霖回苦笑着指向身后——巷子出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爬满暗红色苔藓的砖墙，墙面上隐约可见数十个手掌形状的凹陷。

傅秋筝突然单膝跪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细沙从他指缝间流下时，竟然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串藏文数字。"九点十七分..."他轻声念道，抬头时额前的碎发被不知从哪来的阴风吹起，"我们没得选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大寺的门轴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门缝又扩大了几分。雾气中传来清脆的铃铛响，像是某种邀请。

"那就...一起吧。"原曲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

她的皮鞋踩上门槛的瞬间，那只死乌鸦的喙突然张开，吐出一截暗红色的布条——正是洛桑导游旗上缺失的一角。

众人一个接一个跨过门槛，暴躁眼镜男是最后一个。当他右脚刚离开门槛，身后的大门便轰然闭合，乌鸦的尸体在巨响中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缓缓渗入门板的纹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