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烤鸡，当晚她就发起了烧。

是洛九尘先发现的。

原本洛九尘想把温如蕴留在他那的披风给送过来。

没想到一进门，就见温如蕴倒在屏风后，鼻子唇角都在不停的溢出鲜血。

鲜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地毯，还在不停的往外冒。

洛九尘手忙脚乱的用袖口想帮她擦干净，却发现只是徒劳。

冷静下来后，洛九尘把人抱了起来。

茫茫雪夜中，他抱着温如蕴一路奔跑，直到大雪落满肩头。

他一直跑，一直跑，不敢停下脚步。

从九峰山到药王峰的路并不远。

但不知何时他身上已挂满冷汗，眼眶也变得通红。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什么恨意，什么仇怨，都不及她活着重要。

在人世漂泊的那些年，时常有人用鄙夷的目光看他，也有人用厌恶目光看他，他被人生生踩在脚底，却从未有一个人在满身泥泞之时，朝他伸出过手。

当时他就在想，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不计较他浑身脏污，也依旧愿意拉他一把的话，那就好了。

可惜他等了很久，也没能等来这样一个人。

第一次见温如蕴时，她一袭白衣恍若谪仙，干净得不染尘埃。

而他浑身脏污，像只灰扑扑的小狗。

自惭形秽的他，只想将自己藏起来，她却朝他伸出了手，她的目光与那些人不一样，没有鄙夷和厌恶，有的只是平澜无波，语气里虽透着嫌弃，可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刻起，他就想自己这一生，一定要成为她的骄傲。

可后来遭遇的一切，却打破了他的妄想。

他无数次在脑海里告诉自己，应该恨她，可到最后想要的也不过是个解释。

他想知道，师尊为何要那般待自己，若恨他，一开始又为何收他为徒，若厌他，一开始又为何给予他希望，明明是她将自己从泥潭中拉起，又为何转身将自己碾入了更深的泥潭中。

倘若当真如此厌恶，何不一开始就让他烂在泥潭里。

从头至尾，他想要的只是一个解释罢了。

正在一旁摆弄草药的修士，见洛九尘半身染血的抱着个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吓了一跳，忙上前查看是怎么回事。

见他怀里抱着的是温如蕴，修士脸色一变，伸手就要接过。

但洛九尘只看了他一眼，便浑身颤抖的将人抱得更紧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

修士无法，只得道：“跟我来。”

洛九尘抱着温如蕴跟在修士身后，到了一处院子。

修士上前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问话：“何事？”

修士看了一眼温如蕴，只道：“师尊你赶紧出来看看吧！四师伯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

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长相俊秀的青年就满脸不耐的打开了门，开口就是：“人死了吗？”

洛九尘脸色本就不好，听他来这么一句，脸色就更阴沉了。

那位修士是个有眼力见的，马上笑着打圆场：“师尊你先帮四师伯看看吧！不然等大师伯回来恐怕不好交代。”

听修士提到大师伯，青年轻哼一声，对洛九尘道：“把人带进来吧！”

洛九尘跟在青年身后，进了房间。

青年指了指床，示意他先将人放上去。

过了一会，他洗完手，才走到床边，替温如蕴把脉。

把完脉，他看向修士道：“去取一些固体丹来。”

修士得令出了房间。

洛九尘脸色紧张：“师尊怎么样了？”

青年又洗了一遍手，一边用布擦着，一边答道：“还没死，不过也快了。”

洛九尘两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问：“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青年把手里的布往桌上一放，语气也带着疑惑，他看向洛九尘道：“很久之前我曾替她把过一次脉，当时她体内的道脉正处于被剥离的状态，再加上肉身与妖元发生排斥反应，越长大妖元和肉｜体的冲击就会愈强烈，直到后来可能日日都要体会那种透骨噬心的疼，到最后爆体而亡，原本我以为她应该是活不了多久的，没想到她这些年竟跟没事人一样，而如今她体内的道脉又回来了，妖元也被重新压制，看她现在的情况，应当是法力使用过度所产生的后果，她这具身体因为被剥离过道脉，再加上这些年所受到的妖元冲击，已是脆弱不堪，每使用一次法术，消耗的都是她的生命。”

“她出去这半个月，究竟干了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竟能将自己的身体虚耗成这样？说到这，青年愈发好奇了：“难不成她把仙盟给炸了？”

听到这一切，洛九尘的心情却不似想象中那般轻松，温如蕴原本可以选择牺牲他，让那些恶鬼得到安息。

这对她无疑是笔划算的买卖，毕竟她是如此厌恶他。

可是她没有，她宁愿自身受到反噬，也要护下他。

这种被保护的感觉 ，让他心底好似被塞入了一团棉花，涨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