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忙到天黑,终于找到了另一条巷子里一个姓王的小媳妇,刚出月子,奶水特别多。看着小侄子大口喝奶,吃饱后满足的睡着了,几个人包括木棉的婆婆都松了一口气。
临走前,牛子在文竹的示意下,给掌柜大娘一包点心,木棉婆婆一包,最后一包酥饼留给了姐姐和大侄子。两人忙活一场,一口吃的也没落到,却都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
身无分文的二人手拉着手,提着空蓝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里去。半路遇到个好心人,坐了半程顺风车,最后在午夜到家。
听到敲门的动静,文爹文娘一起跑过来开门,免不了一顿责骂问询。
等到文竹和大牛一个说一个补充,把今天的事讲完,文爹叹气,文娘哭了好几次。
牛子把剩下的三两半银子拿出来给文爹,文爹让文娘收了。二人答应过几天庄稼的事情忙完就去县城看看木棉。
临去睡觉时,文竹下定决心,还是叫住了爹娘,牛子见状也走了回来。
文竹这一天一直没忘记那辆马车,那个少年,那个丫鬟,以及没见面的阔气小姐。想想姐姐过的日子,想想爹娘,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还是有份工作靠谱。
她说出了思量很久的办法:“爹,娘,我知道家里穷。可是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不想以后和姐姐一样。你们把我卖了吧,送我到周奶奶那里。她有门路,我勤快点,一定可以找着机会进主家的。等女儿进去了,再找机会报答你们!”
“什么?”文爹十分震惊,“我文有德!干不出卖女儿这种事!”
文竹静静的看着他。
她现在其实能理解文爹是怎样的人。老实,勤恳,诚实,看起来是个能随手伤人的暴脾气,其实是个心肠很软对家人很好的人。从他执意要把生病的女儿丢掉,见她病情没有恶化便不再提;以及从他好多次凑礼物想给小女儿谋前程,打水漂好几次,依然想着用大儿子的钱试试这件事,都能看出来。
她于是安抚道:“不,不是的爹。只是女儿知道,家里为了我的前程和我生病的事,已经没钱了。女儿想要前程,只能出此下策,只要你们把女儿送给周奶奶,我先去服侍她,一定能找到机会去主家。”
文娘拉着文爹无声恳求着,文爹沉默着,大牛也抿着嘴唇低头沉默。
似乎过了许久,文爹又叹了一口气:“罢了,既然竹子这么想,我这个当爹的无论如何也要帮忙。想十年前,我也是跟在大老爷身边的人,你娘也能在老夫人面前露个脸,也给她周蕙娘帮过几次忙。现在我们是退出来了,但我们还没死,她要是有良心,就该还我这份情。你们都去睡吧,我明天上午就跟你娘一起上她家去说这个事。”
次日上午,在周奶奶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的文家三人终于等到小丫鬟来叫。
文竹由文娘牵着,跟在文爹后面,穿过无数花木装点的院子,来到客厅里。传说中的周奶奶此时正怀抱一只雪白的狮子狗,坐在摇椅上慵懒的打着呵欠。
文竹看看她,穿着墨绿色绣着缠枝小花的对襟大褂,头发挽了一半,松松插着三根简单的镶金木簪,脸上敷粉画眉点唇,看起来十足富态。若不是前一天大牛偷偷跟她说,周奶奶只是主家谢家黄大管家的小老婆,只看这打扮她还以为是哪家正经太太呢。
周奶奶开口了,说话也让人听着十分舒服:“让文大哥和桂枝姐姐久等了。咦,你们竟是又为了小竹儿的事情来找我吗?小竹儿过来让姨姨看看……似乎结实点了呢。”
只是拉着文竹的手看了两眼后,她就示意边上小丫鬟过来。那个小丫鬟八九岁的样子,原本正蹲在边上玩花,见状过来拉着文竹去院子里面,就留文家夫妻在厅里说话。
小丫鬟见文竹心不在焉,径直在花丛里摘了一朵粉色的月季递到她手里。看文竹不敢接,她催促道:“没事儿,这朵开得不够好看,奶奶说了,每一株留九朵就好了,其他不好看的可以摘来玩。”文竹终于平静一些,把目光放在这些花上面。
过了很久,也许没多久,文爹文娘从堂屋出来,周奶奶笑着抱着狮子狗站在檐下相送。文竹赶紧起身迎上去。
却听文爹道:“不用回家了,从今天起,好好听周奶奶的话。”
文娘拉着文竹的手:“周奶奶好心肠,说我们送过礼了,她愿意再帮我们家推荐一次。你现在她身边好好养养脾气,等主家要人再去那边试试。”
文竹一听安心了,笑着点头,扑进文娘怀里。
转身时,周奶奶朝着她招收:“小竹,过来,我们先讲讲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