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尘埃飞扬而起,弥漫在孩子的眼前,可他们眼睛里闪烁着的全都是向往。
几名士兵被蓬勃的朝气所吸引,回望孩子们的眼睛,从这些稚嫩的眼神里他们看到了一些陈旧得有些零散的回忆。过惯了刀尖舔血、奔波劳碌的苦日子,再看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心里蓦然生出许多怀念。
怀念童趣的大人,和憧憬长大的小孩,就这样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擦身而过。就这样,继续过彼此的生活,在心中无限艳羡此刻已然得不到的身份。
……
众人骑马顺着清凉河奔波了一会儿,终于绕到了清凉寨的西侧。
此时的太阳变得稍微热烈起来,晒得大地终于开始发烫。不过恰巧这行人马来到了一片林子,树林阴翳,挥发出了凉意和绿叶的香气。
四十余人的队伍排成两列行进,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因为有个马车夹在中间,整个队伍走得并不快。
金崖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一骑绝尘。他总是嫌后边的人骑得太慢,一点策马奔腾的感觉都没有。好不容易才逃离了京城的拥挤,来到了杳无人迹的旷野,不纵情驰骋怎么对得起这一番远行呢?
其实云昭的马儿跑得也很快,不过她倒不是因为嫌别人太慢,而是多年的习惯形成了自然。她跑出去一段便停在半路上等待后面的人赶上来。
没有了将军身份的束缚,云昭倒是舒服恣意了不少,心里也轻松愉悦了许多。如果不是七年前满心仇恨,一时头脑发热,如今她也应该是个自由自在无所拘束的江湖儿女吧?可一旦被困囿于那个身份之中,架在了那个位置,她是想抽身也抽不出来了。杀兄之仇、欺君之罪、家族命运,全系于她一人之身。幸而如今北境的兵戈交战已然结束,等到大仇得报,她便打算辞了官到梁洲老家去,和家人一起安度余生。她想,只要亲人好友能够平安顺遂,她此生已然别无所求了。
云昭又跑出去半里,她勒马停在原处,回头便是紧随其后的代望山。她望着他笑了笑,无论何时何地,都有这样一个人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永远忠诚,永远对云家好。她的心中蓦然升起几分感动。
“大哥二哥!”江迟终于追上了前面的俩人,浅紫色的发带飘扬在风中,衬得他神采奕奕。他凑过来低声提示道:“陷阱陷阱,就在附近了,踩到了我可不救你们。”
哦对!这里是他们原本计划加入大部队的地方。只是没成想半路遇到了山贼,计划也被迫提前了,可设置的陷阱还没来得及撤掉。
三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顾文若便带着队伍跟上来了,主要是驾着马车比骑马要稍慢一些,因此骑兵们也不得不压着些步子。
顾文若也不是不愿意想怎么跑就怎么跑,他也想和云昭一起畅快淋漓地奔行。主要是金崖已经窜的没影了,剩下的人里能带队的只有他了。他总不能也抛下长王殿下和队伍,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吧?
终于追上了他们。说实话顾文若并不是容易心焦气躁的人,可他悠着步子跑了半天心里还是稍有些不畅快。
不过他看了一眼云昭,心中的不快意便瞬间烟消云散了。云昭也回看向他,眸中还含着笑意,好像在跟他说,不当将军真的太太太爽啦!老子再也不想干啦!
真好,看着她这样,顾文若也开心,此时此刻的她就是她自己,没有任何规则的束缚。就算她碍于身份不方便跟自己讲话,就算她没分多少眼神给自己。可是知道她在这里,她也在乎他的存在,这就足够了。
云昭可以是恣意张扬的姑娘,也可以是冒失莽撞的将军。因为有他愿意替她周全一切,军中是,朝中亦是。
清清爽爽的风裹着片片树叶吹下,顾文若揽了满袖的清风,浅色的衣摆随之翻飞而起,又缓缓落下。
云昭心中愉悦舒畅,讲起话来也随心所欲。等顾文若乘马走近,她浅笑着看他,倾吐出几个音节。
她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倒不似平时的刚劲淡漠。听到她的话,顾文若先是一愣,似是有些意外。随后他柔和平静的眼睛浅浅弯起,如沐阳光一般温暖,他从来没有笑得这样自然过。因为云昭方才用漠边郡的方言跟他说:“你还挺好看的。”
周围的人基本上都听不懂这些陌生的字符,而且这些士兵也并不是从边威大军里面挑选过来的,而是京师的一队精锐骑兵,漠边的方言更是连听都没听过。他们都将这几个音节当成了风拂过耳畔的沉吟,任它飘过去了无痕。
所以能听懂这句话的就只有顾云代三个人。果然,代望山闻言也有些意外,他来来回回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心道,将军这是突然开窍了吗?怎么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句话?
可是顾文若并没有回应她的话,他的心有些慌了,往日的伶俐在此时都哑了声。或许云昭只是随口一说,可听者却动了心,阳光和煦,比大婚那日还让人满足。
突然间,远处忽起一道惊呼声。他不得不将脸上的笑意收了回去,凝神肃然道:“这个声音,是金崖。”
此时金崖的声音直直冲上云霄,破口大骂道:“谁他奶奶的设的破网!把我放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