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轮月亮照在世间的每一寸土地上,也在北狄的上空悬着。皎洁的月色洒下清晖,冷冷淡淡的光却照得人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远方有人也在和他一起,瞧着这轮圆圆的月亮。
云骁笼着一只空荡荡的衣袖,坐在风声呼啸的窗边,怀想起他的家乡,那处迢迢千万里的地方。
很想回家,他真的很想回家,每当这个时候就分外想家。这里没有他的家人,也没有朋友,就连烟火和月饼都没有。
他唯一拥有的就是眼前的月亮。
现在没有骆萱看着他,其实也可以试着再逃一次的。可他没有跑,不知是挣扎了这许多年认命了,还是明知道跑不掉,就不白费力气了。
也或许是在想,骆萱救了自己,也在自己身上花费了许多年,就这样一声不吭地逃了,有些对不起她吧……
北狄的风很大,空气里很干燥,也不爱结露水,等天气再冷一些就会将草叶冻得枯黄萧瑟,很是一番残败的模样。
想来中原应该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吧——
风儿吹拂着天上的云雾,遮掩月亮的面孔,月光透过云层洒下,落在京城的院落里。
云昭不太喜欢这样的月亮,太盈太满,好像下个瞬间就要被吞掉似的。
云府里没什么人,两个丫头如今都在顾家,父亲又让景睿给接回了老家。这院内也少有人打理,没有荒草蔓芜已经算是小厮们勤恳的了。
孤独感伴着月亮的清晖压在她的身上,寂寞辽远的孤独。可她今天并不想去顾家,她现在也不太想说话,只想安安静静地坐着。
云昭的手里还攥着太子表哥留下的那枚令牌,她恳求皇帝留给她做个念想,皇帝叹息一声,点头答应了。
她用手指摩挲着玉牌后头的花押,心里忍不住猜测,这枚玉牌,会是表哥送给谁的呢,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名刺客的手里,它到底从何而来呢……
她有些想不通,不过她直觉这是很要紧的事情。她莫名回想起了那时顾文若的神情,联系起过往种种,她不由得又浮想联翩起来。
叩——
大门被人轻轻敲响,云昭有些警惕,右手扶在刀上,沉声问道:“谁?”
门外答:“是我。”
闻声,她舒了一口气,却依旧问那人:“你是谁?”
顾文若:“……”
“不说就在外面待着吧。”
“可以算是,将军的旧情人?”
云昭收了刀,说着便去开了门,开出一条等身宽的缝,她道:“不好意思,云某已经被革职了,而且这辈子没有过那种东西。”
“不打算请我进去?”顾文若瞧着她的眼睛,这会子不像开心的,更不像不开心的,看起来似乎有些怅惘。
“不打算。”四目相对时,云昭道:“太傅大人大驾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呐?”
顾文若笑了笑,他的眼睛很好看,柔和又平静,“我有一些想你。”说话时,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想将这两扇门再推开几分。
“家里有位夫人还不够吗?”云昭还是挡着不想让他进门,“还想来招惹大舅哥?”
顾文若却道:“贤妻太过淑娴,出来寻摸些山肴野蔌。”
“将军!我……啊,你们俩,要不要,进屋说?外面怪多人的……”代望山只想骂自己的冒失,他就不该急匆匆地冲出来,怎么跟这位越来越像了。
只听见顾文若他说:“子时三刻,没人的。”
“……”不管有没有人,反正代望山都决定要先回去休息了,他道:“将军,你们先聊,我的事不要紧,明日再说啊。”
说罢他又跑回了后院,一个人坐在凉凉的石阶上抬头看着月亮。今天的月亮可真好看,因为他知道,他的小将军,一定也在哪里瞧着这轮月亮。
被代望山这么一通搅和,顾文若已经进了云府的院子了,他顺势将门闩插好,牵着云昭的手就要往屋子里走。
“谁让你进去的?出来。”云昭盯着他,看上去似有些严肃,“茅屋太小,装不下您这尊大佛。”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却又被人给重新牵了回去。
“这么说话有意思吗?”他静水一般的眸子凝视着她,他的手上有些用力,不肯放开已经牵住的手。
“怎么没意思,你是官我是民,云某诚惶诚恐……”话音未落,一个结实的拥抱便包裹住了她,轻轻柔柔的,又十分坚定的。
月光如水一般,洒在他们身上,不凉,还有些温柔和温暖。
云昭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明知不该依赖的,却还是忍不住沉溺在他的温柔里。她问:“此事结束了,你这是回来告别的吗?”
如果是的话,还不如别回来。
“不是。”顾文若凑在她耳边说道:“我是来向夫人,讨要一件东西的。”
“什么东西?”在云昭问出这句话之前,她的心里就隐隐有了一丝奇怪的猜测,该不会……
“夫人拿走的那枚玉牌,是我的。”
闻言,云昭愣在了原处,虽然她早就有这种预感,可听他亲口承认却是另一种感觉。原来他是表哥信任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