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良璟的视线，红衣少年朝他友好一笑，全然不像是昆仑仙宗、甚至是整个五洲的第一战力，倒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富贵人家小少爷。

良璟不知见道君该行何礼，便只能报以微笑。随后，他被宣辞带着，在主位左下方坐下，对面就是绛紫衣袍男子。

即便落座后，宣辞也没有放开良璟的手。

红衣少年坐姿随意，盘膝坐在椅子上，右手单手支颐，神色好奇地打量着良璟，说：“我来自昆仑仙宗，道号无渡。前夜观星象有感，算了一卦，发现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弟子。虽然有些多此一举，但还是得问一句，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与我一同回乾山修炼？”

约莫修为越高的道君，脾性越奇怪吧。

良璟斟酌后，还是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敢问无渡道君，可还有其他弟子？”

无渡回答的干脆：“没有，就你一个。”

怎么会就他一个呢？唯一的那个不该是苍衍道君吗？

良璟感觉事情的发展像匹脱缰的野马。他只不过是轻轻扇动了蝴蝶的翅膀，原剧情就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原剧情里的苍衍道君，现在在哪里？

良璟无端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就是那个苍衍道君。

……别搞笑了，他不应该是那个杀人如麻、血洗修真界的活阎罗卿怀宣吗？

良璟倍感头疼。

就在良璟思绪纷乱时，宣辞站起身来，朝众人颔首致意：“抱歉，我有话想和良璟单独说，失陪一下。”

无渡随意地点了点头，“去吧。”

在场修为最高之人都发话了，宣重明有心想拦，却也拦不住。

飞花厅外长廊上。

良璟心里有事，脑袋低垂盯着地面，手无意识地攥紧衣袖。

宣辞将袖子从良璟手中解放出来，有些好笑：“怎么了？不高兴吗？”

良璟闷闷不乐：“有什么好高兴的？”

宣辞：“天下第一的无渡道君要收你为徒，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良璟深深叹了口气。

若是昆仑仙宗其他人要收他为徒，即便不是天下第一的无渡道君，他也会很高兴的。可偏偏是无渡道君……

怎么就是无渡道君呢？

“良璟。”

宣辞双手捧起良璟的脸，眼神认真，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能和无渡去昆仑仙宗。”

良璟抿了抿唇，眼睛无端有些湿润，“为什么？”

本来因为苍衍道君的事情，他已经有些烦躁了，可现在，连宣辞都要让他和无渡道君走吗？这是在赶他吗？

宣辞深深地看着良璟，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里，半晌才说：“宣城已经不安全了，我现在还护不住你，你先和无渡回昆仑仙宗呆一段时间，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去接你，好吗？”

“我不想去昆仑仙宗。既然宣城危险，那我更应该呆在你身边，我有不死血脉，死不掉，若是你受伤了，还能给你疗伤。”

面对宣辞，良璟总是能很轻松地，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口。

可宣辞的眼神逐渐变冷。他放下手，眼眸微阖，再睁开眼时，眼神清冷，就如面对孟昭然等人般，神色淡漠。

良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宣辞，或者说，他从来没见过他人眼中的宣辞。

宣辞轻声一笑，带了些嘲弄的味道。他说：“良璟，你留在宣城，只会拖我的后腿。”

“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我从不食言，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你还太弱了。】

“你太弱了，良璟。”

“你帮不上我的忙，只会给我拖后腿。”

原来，宣辞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良璟死死咬住下唇，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确实，他太弱了。

若不是他误入【阴】面，宣辞也不会冒险进去救他，更不会受伤。

虽然宣辞不说，但良璟也能察觉出来，在他被枯树所伤前，宣辞的体温虽然低，但也没有到指尖结霜的程度。是在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宣辞使用了【道】的力量，体温骤然降低。

这样弱的他，留在宣城身边，真的只能拖后腿吧。

“知道了，”良璟声音颤抖，“我会和无渡道君去昆仑仙宗的。”

说完，良璟转身就走。

他害怕再多呆一秒，积蓄在眼眶的泪水就会止不住地往下掉。

那多丢脸啊。

宣辞沉默地看着良璟离去的背影，眸中猩红雾气时隐时现，掩在袖中的手攥紧，青筋暴起，指甲狠狠刺进肉里，渗出点点血珠。

方才站在远处的宣砚一，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递给宣辞一方手帕，“公子。”

宣辞瞥了一眼，没去接那手帕，而是抚上自己的眼角，触碰到满手湿润。

他轻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真是没用啊，居然又哭了。”

飞花厅外，海棠花落。

不知再见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