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拜帖小的验过,绝对是真的!”马脸小厮忙跪下来。
“焰熙安……”杜斜双直呼其名,回想着他这两日种种异常不合理的表现。是跟郁兰院的那个贱人有所勾结,还是什么人派来名为救援实为暗害烨琅庭的棋子?
医圣又如何,被奸人所惑,为利益熏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宗主回来了没有?”她问。
“还没有。”
她沉吟片刻,抄起天骄院中离川行平日修炼不离身的斩妖剑就往外走。
“夫人,您要去哪?”马脸小厮追上去。
“我亲自去请。”杜斜双道。
她转到暗处角落,对着阴影里的一名黑衣人道:“把杜家的暗卫都给我叫来。”
焰熙安在半梦半醒间,恍惚听到门外有来来回回的嘈杂声,一会儿安静一会儿吵闹。待他终于强撑着睁开眼,神思清明了些,却听到外面的声音都歇了。
他仍觉着没有力气,肺腑像被掏空了,腿脚软绵绵的。
这时,他突然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极轻的脚步声,似是在门外盘桓犹疑不止。
他艰难地、极慢极慢地、坐起来,轻声道:“归宁?”
门外脚步声顿住。
焰熙安偏头瞧了一眼,月光把一个颀长纤瘦的身影映在了门扇上,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是谁?”
那身影迟疑一瞬,推开门走了进来。
离川止向着床榻走了几步,在一个不远也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了下来。
屋内没有点灯,焰熙安借着月色看清楚了他的脸,愣了一瞬,继而温温和和开口道:“二公子,怎么是你?”
离川止早已穿戴整齐、甚至配上了佩剑,此刻微低着头,右手手指轻轻揉了揉衣服下摆,道:“焰圣大人,我是来跟你道谢的!”
“……?”
“我都听说了!大人。”他抬起头,双眼晶亮有神,“多谢您替娘亲和我求情。”
“……二公子不必客气。”
两人相对,有须臾的静默。
也不知自己是为了想打破尴尬还是怎么,焰熙安又道:“容在下多嘴一句,二公子天资过人,秉性纯厚,往后还希望二公子将这些都用在正道上。”
“大人,何谓正道?”并非故意刁难或唱反调,他是真心发问。
焰熙安发现这小公子问的问题他总是懊恼地答不上来。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差,可他仔细想了想,是啊,什么是正道呢?
正道正道,无非就是正确的道路。他在心中把能想到的人都拿出来问了一遍。阿爹的路是守好鎏金城,阿娘的路是守好他们的小家,师父的路是守好阿爹、昭姨和鎏金,顶多再加个找回自己的孩子。
镜酬的路是什么?他说的是守好自己和鎏金,可如今看来并不是。
还有……银忱。他们两个也曾深入地探讨过这个问题,但焰熙安给的回答是”不违我心“,银忱的回答是”守好一双人“,这双人指的是当时的昭姨和师父。
细细想来,他们的路无非也就是亲人和族人,和离川止想保护好娘亲的想法,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关这个问题,他依稀记得银忱还对他说过他内心的一些疑惑,是银临的老仙君告诉他的。但他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答案交给他。
于是他说:”无愧于心,便是自己的道。“
说完又有些后悔,担心他再问诸如”救人能不能愈心“之类的话。
离川止却只点了点头,道:”川止受教了,多谢大人。“
正说着话,门外忽又传来阵阵脚步声,看起来人多势众,却又一下子凝停在某处,再听不见更多。有人敲了敲房门,离川止脸色一变,忙躲进了角落里。
……还是有些怯懦啊。
焰熙安轻笑了笑,对着门外道了一声:“请进。”
高挽着发髻的妇人从门外走进,腰间佩剑在青白夜色的照耀下闪着阵阵寒光。
“……夫人怎么来了?”焰熙安强撑着坐直,扶着床柱站起来,身形微晃。
“行儿从亥时开始就吐血不止,大人可知道怎么回事?”杜斜双道。
焰熙安顿时怔住。
“怎么会……”
七年间他以凡人之躯换过凡人之躯,也以仙境人之躯换过仙境人之躯,唯独没有以仙境人之躯换过凡人之躯。这是第一次,他用仙境人的血肉去换凡人之血肉。也是第一次,他用自己的血肉去填补伤者。
难道问题出在这里?
“大人果真不知晓吗?”
焰熙安还在蹙眉思索,却听杜斜双换了副口气,冷冷道:“是谁派你来的?”
他愕然抬起头:“夫人这是何意。”
“要么给我解法,”她说,“要么,你就去死。”
听到这句,焰熙安反而舒展了眉,柔柔笑道:“夫人凭何以为能杀掉我?”
他忽然想到离川止还在房中,便吊着力气往院外走,杜斜双在门口把他拦下,再问:“给,还是不给?”
焰熙安直直望进院里,唇角微敛,慢声道:“无法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