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晏,你想吃这个吗?”银忱指着路边的金桂米酒浮圆子问他。
他们刚刚从城主府少主殿里出来,一个拿着血忱剑,一个拿着凤首钗。
“不吃了,今天练功有点乏了。”镜晏道。
银忱挑眉道:“你过来看看嘛!”
虽说是真的有些累了,可镜晏不忍扰了他的兴致。
在这整座鎏金城里,除了亲姐姐镜夭,本该是镜酬与他关系最近、也该是镜酬与他感情最好。可偏偏护法镜迟将他教得过于循规蹈矩,尊上扶下,所以面对镜晏他总有一种无法克服的疏离感。这种疏离不是来自陌生、不是来自恐惧、更不是来自厌恶,恰恰是来自对镜晏少主身份的尊敬与呵护。
天性与命数如此,镜晏也深知不可强求,只是每每会对着镜酬不分日夜练钗练剑的背影轻轻叹息。
可是银忱不会。
也许是他在仙京本就是万众瞩目的佼佼子,也许是他从没有被教导过要屈尊于谁,也许是他虽身为仙京少君的伴仙却仍能保持着与生俱来的洒脱恣意性情。
总之,在镜晏见到他的第一眼,从他灿若星辰的眼眸里,镜晏就知道,他不会。
他不会总恭恭敬敬唤他”少主“,不会总站在他几米开外对他日复一日地行礼,也不会在镜晏兴起想拉住他衣袖去某个地方时,略带惶恐地避开,再道一声”不敢“。
相反,他高兴的时候会黏他闹他,唤他声声“阿晏”;不高兴的时候也会嗔他损他,直呼他大名“镜晏”。
镜晏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少年人彼此之间渴望有的、热烈到无处安放的亲近感与相惜感。他感激他,也欢喜他,更是随心所欲地对他好、对他不好。无论怎样,都不会担心将他吓跑。
真正算起来银忱要大他近两岁,可他们亲如孪生。
镜晏笑着走过去,问:”真的这么好吃吗?“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银忱所指的金花米酒浮圆子与以往自己见到的不同。这家摊位上的浮圆子不是单一的米白色或纯金色,而有柠黄色、豆青色、橘红色、兰紫色、藕粉色,在清白寡淡的汤水中犹如绚烂百花争相绽放,斑斓精灵嬉戏追逐。
饶是金枝玉叶养出来的镜晏少主也不禁看得惊喜,脱口道:“好看!”
又转头去问银忱:”忱哥哥,你弄的?“
银忱被夸赞后眉开眼笑道:“是我给摊上的嬷嬷送了几束城外林中的五色花草,跟嬷嬷撒娇了几句说想吃彩色圆子。”
说到这里,他极其诚恳地朝摊后一脸慈蔼的圆脸嬷嬷作了个揖,道:“没想到嬷嬷真的记在了心上,还耗心思做出来了。银忱真是……感激又欣喜!”
“忱郎儿客气啦!”嬷嬷道,“和少主一起,来两碗?”
“一碗就好,”银忱道,“阿晏今天累了,吃不下,权当尝尝给嬷嬷添个财,下回再来饱餐一顿。”
“说什么话!”嬷嬷道,“你给了这么好的主意,我这浮圆子靠这卖相,这几天都不够城里人抢的!”说着已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彩色圆子,“尽情吃,一分钱都不收!”
“当然不行,”他接过碗递给镜晏,从怀里掏出几枚仙璃珠——在遍地黄金的鎏金城,城主定下的规矩就是以体内仙力凝结成的球状琉璃珠为流通钱币。
镜晏正舀起一颗橘红浮圆子吹气,就见银忱双手覆住掌中小巧精致,如黄豆大小的仙璃珠,举到右侧鬓边,轻轻摇了几下,而后把钱递给了嬷嬷。
“这是做什么?”镜晏咽下一口浮圆子问道。
“使剑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银忱道,“从小阿娘就教我这么训练听力。怎么样?”
不靠眼看,也不靠指数,纯靠耳听,就能分辨出手中有多少枚钱币。
镜晏点点头赞许道:“好厉害。”
银忱自豪道:“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这么厉害的技能,他当然想学。于是他放下碗,认真问道:“忱哥哥要怎么教?”
银忱把钱交出去,拉着他同嬷嬷,以及一直蹲在嬷嬷身后的小孩童道了别,将他拉到一旁无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