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肺腑中的疼痛逐渐逐渐地平静、远走、消失,腹腔中的三尸浊气也仿佛暂时懒懒沉沉睡去。
睡梦中少有的没出现那些被他救过和杀过的人,没出现充斥着血腥味的七窍,没出现银文昭紧紧抓着他的手让他看顾着银忱,没出现银忱坐在灿若彩云的镂金绛桃树上责怪他为什么扔下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他。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好似一个破碎的瓷娃娃突然被人一片一片捧起来粘好了。
期间他又去过几次冷池,月烬辰每次都会跟着他去,在岸边远远地等他。而他每次都会避开他耳目,把与风铃带到池子里去。
没有一次有过回应。
一边是让人像上瘾一样欲求更多的舒适安宁,一边是潜藏是巨大危险的、可能正折磨着银忱的食人魔窟,他感到自己的内心从煎熬摇摆……到缴械投降。
防备心悄无声息卸下。
这会儿他又想去。不知为何,月烬辰每次都一副想让他去又不想让他去的不爽模样,更别提每次他从冷池里出来,见到的都是他手持着冰魄,面若冰霜。
“大人,你右手的伤应该早就好了。“月烬辰眯起眼睛道。
焰煦安抿了抿唇。
“最后一次。”他转身就走。
“你到底带他回来干嘛的?”
趁着焰煦安没在冷池里,月魔不满地问月烬辰。
毕竟这红衣青年,长得比他精致好看不说,还霸占他的宫殿他的冰床。
他凭什么容忍那人在漠央山为所欲为,百无禁忌?
“杀掉。”月烬辰强忍怒意把冰魄从腰间取下来安抚,简洁地吐出两个字。
“……那你倒是动手啊!”月魔实在看不下去他们这么耗着了,漠央山冰川底下的活鱼都快要被他们抓完了!
“现在不是时候。”月烬辰道。
“说什么屁话?月烬辰,你的仙力加上我的灵力,还搞不定他一个医圣?”他顿了顿,扬起声调:“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月烬辰眸光微凝,喃喃自语般道:”开什么玩笑,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看到的可是你寸步不离黏着他,还对他说那些这么肉麻的话。”月魔酸嗖嗖地道,“我与我妻情最浓时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你懂什么?”月烬辰蹙了蹙眉,紧盯着月光下冷池水面乍然一现的白光。
月魔冷哼一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自他来之后,漠央山就没下过雪。月烬辰,你不杀他,就等着他来杀你吧。”
雪既可为月魔所用,也是他汲取自然灵力的重要来源。若月魔的灵力衰退乃至消失,月烬辰的实力大减不说,体内的剧毒……怕也是压不住。
静默片刻,月烬辰沉声道:“我会找机会的。”
最后一次了。焰熙安穿好衣裳,竟有些恋恋不舍地凝望着这潭月下清池。
奇怪得很,今夜这滩奶蓝色的池水不知是不是也晓得他是最后一次来了,在清晖照耀下绵绵不绝地闪着粼粼波光,此起彼伏,酷似泪眼。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疼,觉着实在是心酸乏味,蓦然生出个奇怪的念头:想在这里留下些什么。
于是他趁月烬辰不在旁边,迅速翻开掌心,有数不尽的红焰便从幽绿中升腾翻滚,欢脱地奔着池中而去,在水面绽成娇艳欲滴的一片红花。
可惜的是火焰燃成的花在冷池并留不住太久,没几下就被冰凉的池水湮没了,转瞬即逝。
他甫一露出惋惜的神情,就听见月烬辰在背后道:“在做什么?”
登时他像个被发现做了坏事的顽童,讪讪没说话。
月烬辰直接往天池看过去,微愣一瞬后,居然歪着头笑了。他笑得毫无顾忌,连肩头都在微颤。
……有什么好笑的?
笑够了,他突然素手微抬,冷池水面上顿时多了无数雪白剔透的的瓣状物,像白菊,像叠纸,像羽毛,又像繁星。
是水上冰花。
“这样不就好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样?”
焰熙安看得有些出神,忘了答他。
“啧,”月烬辰不满地掰过他的下巴,“回答我。”
“……”焰熙安回过神,近乎是被迫贴脸看着他那世间再找不出第二张的绝美脸庞,不由得殷唇微张,道:“惊为天人。”
月色今夜格外缱绻,天池氤氲,温池中火花与冷池中冰花纵情漂浮游荡,竟渐渐交相错叠在一块,辨不明界限。
回到载月宫后焰熙安又睡了一觉。这一觉又是无比酣甜,但月烬辰破天荒叫醒了他。
他不情不愿地苏醒过来,双眼混沌,见月烬辰耳畔悬着一枚小雪花,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他给自己耳垂缀上了什么妖媚又冷艳的银质耳饰。
焰熙安有些无措道:“怎么了?”
月烬辰靠在床边,面无表情,声音冷冷的:“彻月来消息,鎏金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