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月烬辰例行公事般地又踹开了解罪堂的门,对着被惊醒的众人不带语气地道:“回鎏金。”
鎏金人虽居仙境,体内有仙力,对抗凡人胜负毫无悬念,但却无法抵御某些灵力颇盛的精怪。
又因为鎏金城长年有铜雀锁结界的庇护,鎏金人无论对于应敌还是负伤这种事都可以说是猝不及防,胆战心惊。
是以挨坐在地上的鎏金人先是经历了被精怪掳走折磨,又莫名其妙被人带走关在小黑屋里,现如今再瞧见占领了鎏金城的月魔陡然出现在眼前,心中都不免把这个原本生得艳绝的青年想象成什么高大凶悍的洪水猛兽,抱团在一起嗦嗦打颤,想看又不敢看,想走又不敢走。
月烬辰负着手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动作,弯腰伸手就想把人打包拎起来。焰熙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似的道:“我来。”
他的声色一直都是低而脆、湿而雅的,像浸过水的玉,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想亲手拭去那玉上饱满的水珠,感受美玉自身腻滑润凉的触感。月烬辰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低低地“嗯”了一声,转头出去了。
这些人里有人认得焰熙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地叫道:“少主!”
焰熙安伸出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人非常识趣地安静了,眼中的恐惧渐渐消散,惊喜浮出。
“诸位跟我一起回鎏金?”焰熙安温柔道。
那个叫他少主的人没有半秒迟疑,几乎是应着声就站了起来。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站起,跟着焰煕安要往外走。
直至走到门边,众人看到了门外颀长的蓝影,复又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有人怯生生开了口:“少主和月魔……?”
焰熙安沉默一瞬道:“诸位信我。”
有了少主作担保,再加上在外经历这么多凶险后,这些伶仃人也实在是归乡心切。于是方才那个发问的人又犹犹豫豫地往前站了几步。
他虽然站出来了,但环顾一看,身旁并没有人跟随他一起出来。
那人顿时涨红了脸,扯住后边一人的领子,也不辩是谁,语无伦次道:“你们在干什么?这可是少主,少主!我们潦倒街头的时候,城主怎么对我们的,都忘了?!”
“没忘、没忘。”被扯出来的人像突然被惊醒似的,猛地抬起脖子,却是一副大义凛然、随时准备慷慨赴死的表情,“少主说如何,我们就如何!”
千姿百态,苦乐长消,这是人间。
卓然不群,遗世独立,这是仙境。
趋利避害,从众自护,这是人性。
而纯一不杂,计行言听,这也是鎏金。
赤金血,莹白心。
焰熙安无奈一笑,上前挨个扶起他们,又多说了几句安抚的话,领着他们出了门。
却没再在门外看见月烬辰,心中一惊,带着众人七拐八绕才绕到了仙京广场,定眼看去,愣在原地。
月烬辰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那,对面站着银临英气仙姿的仙君,二人皆面无表情,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月烬辰道:“别再让我碰见第二次。“
银筝道:“呵。“
月烬辰道:“道歉。“
银筝道:“什么?“
月烬辰道:“给那些人道歉。“
银筝道:“我从不给人道歉。“
月烬辰道:“巧了,我也是。”
冰魄和清浊顿时在两人腰间似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焰熙安轻轻叹气,快步走上去扯了扯月烬辰的冰蓝衣袖,低而柔和道:“冷静。”
“……”月烬辰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剩下焰熙安和银筝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彼此。
这是在焰熙安杀了银默语,又跟着月烬辰回了鎏金后,第一次回来直面银筝。奇怪的是,银筝并没有想象中的对他表现出弑父的恨意,甚至连一丝不满也瞧不出。
焰熙安思考片刻,对银筝道:“往后鎏金人的事,就不劳仙君费心了。”
话中含义明显,往后鎏金这些伶仃人不会再来仙京进行什么所谓的参访染灵。银筝敛了敛唇,眼神冷鸷,一开口,却没有直接应他的话,而是道:“焰圣大人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焰熙安眸光动了动,淡淡道:“自然记得。我记得我与你身份相当。”
我与你身份相当,你没资格质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