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主!”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迷迭忽而开了口,面上掠过一丝紧张。
日聃侧了侧头,却没看她,露出点不快,接着话:“我会给它们分去灵力。”
请愿的那人立即感恩戴德。
“还有吗?”
无人再吭声,紫魁突然又从人群中探头出来,语调仍是娇俏:“要我说,妃命将军生前嗜杀,最爱血腥味,我们不如出去把人间一道屠了,给妃命将军送份身后大礼,如何?”
日聃眯住了眼。
“妃命将军刚死,我们损失一员大将,此时适合休养生息,不宜再起大的干戈,紫魁你不明白吗?”迷迭道。
“是吗?”,紫魁一拨长发,“岭主是不敢吧?”
一片针叶让紫魁住了口。她凤眼张着,眼尾上扬,颇具不服之意。
“我平日里纵容你们爱护你们,不是让你们来越我底线的!”嗓音浑凝不容置喙,透着散不去的怒意。
“天地乃上古创世神所造,即使我日聃也不例外。你们以为创世神靠的仅仅是神力吗?神力并非万能,创世神尝试了几千上万次最后才成就了一个世间,他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一次次的试错,从一次次的失败里悟出天地共生之道!”
“万物是如何相生相克的?何物需要依赖何物而生?何物又会因为何物而灭?创世神是经过多少次实践,才创造了如今这个你们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内里需要万象亘古不息循环的世界?而人,就是其中最明显的一象!”
“你们想消灭凡人,打碎这一象,我且问你们,万象紧密相连成为世,一旦其中一环断裂,谁能保证风雨雷电尚能存,日明夜暗四季轮转尚能存?!紫魁,你能吗?!如若不能,你倒时候凭何来挽回这灰飞烟灭的世间?!凭你五境阶的能力吗?!”
紫魁轻笑了一声。
“若日月两仪,天地四象不复存在,你我皆是混沌中一缕无色无相灰烬,又谈何生而平等。”
他一生处心积虑,沥尽心血,所求不过万灵与人平等,有形态、有意识、有真情。而这份平等里,却离不开人的存世。
半晌静默,紫魁半跪下来。日聃沉着脸色收去那枚针叶。紫魁道:“紫魁知错。紫魁受教了。”
万刍岭的日光终年不败,即便在枝繁叶茂的针叶林,光芒依旧灼人。
“这几年分给你们的人,都吸收得如何?”日聃按着眉心,“我不过问,你们也不主动来谢恩。”
众精怪面面相觑一阵,一只兔子精道:“好、好吃!仙人果然与凡人不同,仙力吸收后本精倍感功力大增!”
“那就好。”日聃放下手,点点头。
兔子精嗫嚅着唇,补了句:“就是期限短了点。”
“什么意思?”日聃眉痕更深了。
兔子精怕说错话,扯了扯旁边胆大的蜜獾:“你说!”
蜜獾从容不迫道:“回岭主,兔子的意思是,这些仙人在咱们手上待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劫走。”
日聃听罢忽而笑了,笑声渗人:“果然如此。银筝,你真是耍我耍得团团转啊。”
他站起身来,手负到身后攥紧了拳。
“都去吧。”日聃沉着声音道。
众精怪纷纷散去,留下迷迭仍在原地。紫魁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眼尾笑意深深。
万刍静了。有风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搔着人的耳朵。
日聃突然捂住胸口泄出一声轻咳,被迷迭捕捉了去,焦急道:“……岭主?”
“我无事。”
“怎能无事?您长年将自己的灵力散给其他物种助他们成形,前些日子又与月魔交手过一次,灵力必定受损……”
“迷迭,”日聃冷声打断,“你也要越界吗?”
“若关切岭主身子也算越界,迷迭甘愿受罚。”她毫不犹豫地俯身跪了下来。
“关切、岭主、身子。”日聃笑起来,“迷迭,你会撩拨。”
“……?”
“你知道成人之后最销魂的滋味在哪里吗?”日聃挑起眉问她。
迷迭木然地看着,答不上话,眼见日聃眉心的褶皱竟不知何时消了。
日聃抿了抿唇,眸色深了几许,拦腰把人抱起,走进了万刍晴光里。
迷迭揽上他的肩,听到他说:“在巫山,在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