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地域辽阔,月魔阁下屈居那小小的漠央山一隅,不觉得委屈吗?”紫魁目光越过音相瀑外,音量抬高,“我们把这天下分了,从此春花秋月,冬暖夏凉。岂不美哉?”
月烬辰看也不看:“我对和凡人生活没兴趣。”
“那正好,全杀了吧。”紫魁道。
“……你说什么?”月烬辰目光削过来。
“这对月魔阁下来说就是打个喷嚏的事。不是么?”紫魁又上前一步。
月烬辰倏地往后退,掩住口鼻遮住那并不吸引人的香气,“可我现在,不想打这个喷嚏。”
紫魁眼神一动:“你另有计划?”
月烬辰极其古怪地看她一眼:“你,还是你家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紫魁沉吟:“只想报此仇而已。”
“此仇非彼仇吧,”月烬辰揣测着她的脸色,“我们不是一路人。”
风沙沙而过,仙境没有雷雨。月烬辰抬头看了看天,这回是真真正正要走了。
“月魔!”紫魁在身后喊他,“你会后悔的!”
月烬辰没有停步。
眼下的事不做,他才是真正要后悔。
他这一天醒过来辗转奔去了洗星阁,现在又往回赶,脑子里刚恢复记忆,又跌宕地起了很多种情绪,太阳穴突突跳得发疼。可他不管不顾,径自往仙京去。
还是先去了银扬的房间。银扬转过头来,面带欣喜:“怎么又回来了?——轻点踹,这门贵。”
月烬辰瞥一眼:“难不成还是银筝赏你的?”
“这整间屋子不都是他的吗。”银扬笑起来。月烬辰手撑着他的床边坐着,微微有些愣:“原来你是会认真笑的。”
银扬怔了怔,递给他一杯茶。是银忱最喜欢喝的茶。
“觉得回到了过去,”银扬也在他旁边坐着,侧头看着他,“心里高兴。”
月烬辰没说话,仰头一口把茶饮尽了。然后说:“左护座眼神可能不太好。本座的这张脸,天下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媲美了吧。”
“脸是不一样,”银扬又笑,“可这说话的语气是一模一样的。”
“……”
银扬转了话:“去看过焰圣了?”
月烬辰默然。
“你在鎏金那两年,同他关系应该是极好的。”银扬拿过梦逸来擦拭,“没有背着我们跟他拜过把子吧?”
又是一阵沉默后,月烬辰才道:“没有。”
这就算是承认了。
银扬低着头继续擦,眼眶泛起了热,没让月烬辰看见。月烬辰等了一会儿,问:“怎么不说话了?”
银扬缓过了喉间哽滞的劲儿,才低低道:“在想那年……我晕过去后你受了多大的痛苦。”
月烬辰皱着眉:“晕过去?”
银扬先是一愣,继而没好气地轻锤了他一拳:“兄弟为了你,舌头都快没了,这就忘了?”
月烬辰没躲。银扬看着他现在的样子,顿了顿,又说:“忘了也好。”
难道月魔还剥夺了他别的记忆?!月烬辰不想再听见“忘”这个字,追问银扬:“再说说吧。我那年不是被镜晏的坐骑直接送走了吗?”
提起某个名字,月烬辰心里软了一下,又咯噔了一下。
两人同时抬起头,对视一眼。
镜晏?!
月烬辰忽而想起在潇湘馆那只狐狸精说的场景。
“痛,好痛,血和泪一并流尽,手脚被锁穿,从站着到跪着,从跪着到趴着。”
“一声未吭,仿佛早已死去。仙力在吐气时浑然泄出,像在掏他的五脏六腑。”
月烬辰喃喃重复了这两句。银扬白着脸道:“你……记得?”
“那不是我,”月烬辰明白过来。他想站起来,可是心在直直往下坠落。他想跪下来,可是腿好像有千斤重。“那是阿晏。”他的声音瞬间哑了,“那是阿晏啊!”
“怎么会?”银扬讶异,“是我亲眼看着你——”
“镜面妆术……”月烬辰突然痛苦地闭上眼,“怎么这么傻,怎么能这么傻——!”
银扬明白过来了。是镜晏用镜面妆术假扮了银忱,毅然决然地要替他赴死。
“原来是这样……”银扬道,“难怪他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是……”
是杀了老仙君。
“替我挡毒樽,替我除旧恨……”月烬辰咬着的泪扑簌而下,“是我的阿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