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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阴谋与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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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将朝露透的意识拽出无边黑暗。她的感知也短暂地恢复正常——

身上很温暖,但是身体状况很糟糕:全身从上到下从外到内没有一个地方是不疼的,血腥味和一些细碎的异物充斥口鼻和喉咙。她还听到自己断断续续、沉重又微弱的呼吸和呼气时喉咙里模糊的水声。腹部似乎是空的,不像是还有咒力的感觉。

眼皮相当沉重,朝露透用尽全力才睁开眼。一开始她只能看到大片的白色光斑,慢慢开阖了好几次眼睛,等到光斑淡去融入灰白色的背景中,她才隐约意识到这是自己使用术式后能看到的色彩之一。而且她还是第一次,一点黑色也看不见。

——不对……小火花呢?还有,福本……

朝露透努力又眨了几下眼睛,试图捕捉到哪怕一丁点黑色。

但是没有。

她记起上一次整个世界只有白色的时候,她是在那家酒店醒来的。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但这次绝不可能出现那样的事——只有她活着的事。无论如何,「业火」都应该在的才对——

“呀,原来你醒着吗?难怪这个诅咒突然就不打了呢。”头顶突然出现一道温和的男声,“看来你们之间的关系是,在你没有主动解除封印的前提下,只要你有意识,你对它的咒力压制必然生效。签订契约果然是各种意义上的方便。真是很遗憾啊,我以前也……”

朝露透明明听见了十分清晰的鞋子踩住瓦砾的声音,听起来那双鞋很像运动鞋。但她向那边转了一下脸,却没有看到任何影子。

没一会儿,声音在她身边消失,接着是短促的衣料摩挲的声音,像是穿着某种材质的裤子蹲下来时发出的声音。之后她感觉自己毫无反抗无力的左手被另一个人的手抓了起来。接着,什么东西被塞进了她手里。从触感来说,似乎是「业火」的鞘;因为太沉,所以应该刀也是在的。

但是朝露透没法在咒具上集中注意力。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接近她的影子——是的,在这个距离,她终于看到了影子。

“好久不见,朝露透。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我吧?我之前受这里的狂徒邀请助他殉道,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你,就顺便和你打了一下招呼。真是很抱歉。不小心害你重伤了。不过我们也算是扯平了吧?所以上次你给我造成的伤,我就不追究了。”

那个轮廓是人类大脑的影子微微倾斜着,发出这样的声音。

——怎么可能是……不,不!居然真的是……

此刻,朝露透完全清醒了。

她想起自己在看到酒吧里的惨案,第一反应就是“又有人被压死了”。

她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突如其来的失重和受重力影响的迅猛坠落。

她想起一个女人的脸。美丽的短发女人,大眼睛,气质温婉,笑容满面——但谁也不想到那样的人会有一个难缠的术式。

她也想起自己是怎么让那张脸溅上血的,而那张脸在坠崖的瞬间露出了怎样扭曲的笑容。

虽然她紧跟着就跳了下去,但是她那时候并不确定那个女人是否死了。

她当时,有检查那个女人的尸体吗?有用术式看过吗?

她眼前闪过手机的来电界面。

一通不合时宜的电话,一通她不能不接的电话——专注于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仙台,她不得不放缓降落速度以便能听清楚电话那头的声音——而她在落地以后的确发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但是头很奇怪——

还活着。本应该死去的“人”,真的还活着——!

朝露透下意识想动手。可她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连表情都做不出来。

“真遗憾,这次没能见到你的「常世」,不知道比起上次有没有进步呢?听说你成为咒术师后我就一直很好奇,重新被五条悟庇护的你,会忘记那些痛苦和恐怖吗?可千万不能忘记啊。那些对你来说,才是真正的财富。现在支配你的温情与希望,还是尽快丢掉比较好。”

对方继续说着。朝露透的左手被扔到地上,接着右手又被捉住提起来了。她诧异地发现自己手腕上的手链正在被褪去。

“好多年以前,我认识你的一个同类,可惜那个人当时孤立无援,没能展现传说的全貌。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做得比她更好吧。所以,为了我的私心,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而作为对我的报答,请你务必竭尽全力地,去保护你想要留住的东西。毕竟当下越努力,失去时越能受到折磨啊。”

然后朝露透的右手也被抛到地上。不消多时,一种极其熟悉的温暖力量笼罩了她的全身。

“对了,你手上这个摆设正好对我有用,我就拿走了。反正像五条悟那样无所不能的人,就算没有这个东西也能找过来救你的,不是吗?那,晚安。”

对方将咒力击入她的大脑。

最终,满目灰白被骤然扩大的黑暗吞噬。

【某日,某时,某地】

朝露透从一阵轻微的颠簸中醒来。

她先是有些茫然地望了一会儿面前不高的明显是车顶的平面,随后又在保持头不动的条件下仔细观察,确认自己躺在一辆车里。窗外是黑夜,车内光线也比较昏暗,只有公路边的路灯时而投进来的光可充作一点光源。她的头刚好被副驾驶座挡住,看不到前面屏幕显示的时间。

她这是……朝露透暂时一动不动地躺着,稍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除了心脏还在疼以外,她的身上没有别的不适感了,骨头也都连在一起,肢体健全,甚至头也一点不疼了。

至于「业火」,就在她臂弯里。咒灵仍在沉眠。

看起来一切都变得和平常一样,但是她完全高兴不起来,反倒是感到耻辱——她可没忘记救她的人是谁!

那家伙——要不是她受伤,一定会把那家伙——

“我现在已经完全晕头转向了。明明是根据线索过来查东京的杀人案的,现在线索断了不说,还有更多的死者牵扯进来了。”忽然间,她听见有人说话了。

“而且还害无辜公民受重伤。等我把女儿送去安全的地方,我真的会投诉你们的。”另一个人说。

朝露透的身体和表情顿时都僵住了。她的视线定在司机的侧脸上,明明已经恢复正常的头脑又开始出现隐痛。

——开什么玩笑?是幻觉吧。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下一盏路灯将光照进来的时刻,她看见朝露时翔向后排快速扭了一下头。不过他没有对她说任何话,也没有副驾驶座上的人任何提示。

“咳咳,这个嘛……以后再说吧!朝露先生,你说是巧合还是什么?我总觉得两边的杀人案都能和你们那边世界扯上关系实在是太诡异了。按理说,如果品川那边的案子也是你们这类超能力者干的话,应该会像你说的,在现场留下很多痕迹才对。”副驾驶座上的人继续说,朝露透隐约觉得这声音耳熟,“但是品川那边很干净。果然,要么是普通人作案,要么是你们那边的专业人员做了点反侦查处理。”

“我没去过那边的现场,不能下定论。”话虽如此,但是朝露时翔的语调平稳得仿佛他说的就是真相,“不过我比较好奇,你们为什么会觉得凶手是同一个人?身份还非此即彼?为什么不可能是普通人与术师合谋犯案呢?”

“……别拿我寻开心了,朝露先生。就算普通人愿意跟超能力者合伙,超能力者也不会愿意的。你们会保护我们这种蚂蚁,但也十分看不起蚂蚁呢。我太清楚了。”副驾驶座上的人说到最后,还叹了口气。

车厢内沉默了半晌。朝露看见指示水户市的路牌快速闪过,然后朝露时翔开了右转向灯准备换道,并开口给出答案:“怎么没有?当然是情感啊。”

“什么?”

“术师和普通人想要联合,直接利用人类共通的情感就可以了。求生欲、求死欲、想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冲动、对金钱的渴求、对能改变自己命运和主宰他人命运力量的憧憬等等,甚至是爱——说白了,就是找准人的弱点和需求进行煽动……”朝露时翔停顿了一秒,突然玩味地笑了一声,“当然也有可能是情感绑架,就是利用血缘关系或亲密关系迫使对方愿意联合。总之,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法就是了。”

“……恕我冒犯。你们这些超能力者的心思这么肮脏的吗?”

朝露时翔斜了那人一眼,反驳道:“你又犯错了,佐伯警官。只要是人,就能干出这种事,这是人性的问题,和有没有咒力没关系。而且,普通人反过来这样利用咒术师的事情也是有过的。”

咦,另一个人居然是佐伯航介吗?!朝露透吃惊极了。

——他为什么会让普通人上车?难道明天就要变天了?!

佐伯航介说:“……好吧!那就按你的思路来好了——你认为品川的案子有两个凶手,而且是一个普通人和一个超能力者?”

“我倾向于这样的猜测。毕竟佐伯警官你的表述有很大问题。”朝露时翔左手松开方向盘揉了揉脖子,“既然你们警方的判断是犯人重返犯罪现场,那么你们的证据是什么?是地下室里三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更早吗?还是说莫名其妙消失的诅咒呢?而且你一直强调的三起失踪案,发现了三具尸体,可是失踪的是四个人吧?还有一个去哪里了?另外,因为在地下室的尸体边有发现盘星教徒的徽章就追着盘星教调查,认为跟着咒术师就会找到线索……这种思维挺怪的。在当今咒术界,盘星教真的没有名气,没有咒术师愿意了解他们。”

朝露透想起园田茂和福本克幸的脸,并清晰地回忆起他们的每一句话,心里又升起一股厌恶感。但她接着想起那名跛脚老人和穿着白袍的悲伤的教徒,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她觉得自己和福本克幸聊天的时间实在有些短了,她最在意的问题根本没有得到答案——到底是谁允许他们诅咒人心的?

虽然说得到确切答案她也不一定会做得到什么事,但是总比自己瞎猜和一无所知来得好。

佐伯航介解释道:“是这样的,首先是关于犯案的时间,我们第一时间做了尸检才申请与咒术师的合作,并且对地下室进行了痕检。痕检的结果显示地下室的血痕至少早于火灾,所有法医也一致认定地下室的尸体死亡时间早于我的同事。而在那之前我们没有在地下室发现过尸体,所以我们认为可能是凶手将尸体搬回地下室,然后杀了我的同事。”

朝露时翔点点头:“但我不理解凶手为什么需要把尸体搬来搬去。就算是术师,也几乎没有人可以带着尸体自由移动还不会被发现的。所以尸体肯定一直存在于地下室内,如果凶手是咒术界这边的人,确实有很多办法可以骗过你们的肉眼和仪器。请继续吧。”

“嗯——接下来就是为什么会只有三具尸体对吧?”说到这里,佐伯航介压低了声音,“我们一直没有找到樱井南香本人。地下室有她的血迹,是在一个单独的区域,和其他人区别开了,不会妨碍调查。但是那种出血量应该是不致死的,我们就姑且认为,她可能还活着。”

“孕妇。”片刻之后,朝露时翔若有所思地问,“出血量可能导致流产吗?”

“据说那种血量流产或者生产都有可能。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有。不过说了你也不明白吧。你继续吧。”

佐伯航介再次叹气,接着说:“至于盘星教徽章,我们只是执行例行调查流程,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跟着朝露小姐,也就是你的女儿,我承认——我不只是为了更深入调查盘星教。但是,我发誓,在埼玉的警局碰到她的确是偶然!”

朝露时翔笑了起来,但朝露透听见他的笑声只觉得头皮发麻。她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按照法律要求,未成年人的一切事情都需要告知监护人对吧?能请你告诉我吗,我女儿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关注呢?居然能使你单独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行动。”

“有人在我同事生前目击过他身边有另一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一个穿咒术师学校校服和黑头发的女生。我们的官房长就找你们总监拿了学生的花名册……”佐伯航介开始用手敲击车门,“我们一致怀疑,那个人就是你的女儿。”

这下,朝露透再也没办法继续装作没有醒来。她猛地坐起来,并伸手拍拍佐伯航介的肩膀。

“就当那个人是我好了。你说的目击者,是什么时间看到我的?”她抢先于朝露时翔问道。

【7月11日12:00,茨城县水户市,某条商业街中的家庭餐馆】

由朝露透凭直觉选的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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