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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昔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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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5月17日下午,京都】

放学后,11岁的朝露透从学校一路飞奔回家。眼前朦朦胧胧的,她分不清是因为汗流进去了还是因为别的。

今天她平安且准时地抵达家中,但破天荒地一到家就一声不响地回了自己房间。平常她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客厅来向朝露黄泉的照片道好,然后摸一下放在相框边刀架上的「业火」,才会去做其他的事。所以朝露时翔很快就过来找她了。

“你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朝露时翔一本正经但带笑的语气落进朝露透耳朵里时,让她下意识松开紧皱的眉头,“这样躺着的话你的腿看起来很不舒服。我觉得应该给你换一张更大的床了。”

正张开手臂横躺在床上的朝露透动了动仅用鞋跟踩着地面的双脚,无所谓地嗯了一声,眼睛仍然闭着。

她听见爸爸说:“好。等这段时间工作告一段落了就带你去看看家具。对了,四宫医生下午打来电话,说这周科室的档案出了一点问题,这周原本预定的会面就取消了。下周可能也不行。”

“我知道了。”朝露透不是很开心地说,突然联想到了什么,睁开眼对上爸爸的视线,“爸爸,藤原老师有给你打过电话吗?今天。”

朝露时翔挑了一下眉毛:“有哦。怎么了?”

“老师说了些什么呢?”

“嗯——夸你这次地球日活动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好,下周应该能顺利开展活动。他还说你很厉害,在新学期开始不到一个月就帮他管好了班级,有几个调皮的男生居然有你在场就不敢捣乱,不愧是靠压倒性票数当选的班长。”

朝露透抿紧嘴唇盯着他的眼睛看。她想知道爸爸是不是在说谎,或者有没有别的关于这件事的负面情绪,但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于是她只好追问:“就只有这些吗?”

“的确还有件别的事。爸爸能坐你身边吗?”

朝露透点了一下头。她收回双臂,让它们规矩地贴着身体,然后看着朝露时翔在她身边坐下。床垫边缘明显陷下去了一点。

朝露时翔拂了一下后颈的头发,用随意的语气说:“听说你今天体育课进行排球训练的时候,用球把一个男生的脸打肿了。”

果然是这件事!朝露透有些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用鼻子发出一声不知道是“嗯”还是“哼”的声音。

朝露时翔很是惊奇地说:“我想恐怕连你追到校医那边去威胁他的事也是真的。”

“……啊,对。是我干的!我就是那个把男生打哭然后被藤原老师和宫本老师一起批评的坏孩子!我不配当班长,下周一我就去辞职!”朝露透想表现得镇静一点,毕竟坏人干了坏事都特别冷静,但是她几乎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最后大叫起来。

一股莫大的委屈蓦地涌上心头。感觉到泪水从眼皮的缝隙里流出来了,她不得不伸手去擦。可是根本擦不干净,眼泪不停往外流,她只能拿手臂挡住眼睛,用校服的袖子去吸收眼泪。

她不知道爸爸会怎么想,但她知道老师怎么想,知道一些同学怎么想——

“反正都是我的错。”她喃喃道。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咬紧嘴唇不肯发出哪怕一次哭声,连抽搐的呼吸声都刻意进行控制。

在某一刻,她感觉到爸爸摸了两下她的头,然后抱住她的肩膀帮她坐了起来。她感觉上半身没有力量,但是爸爸的手臂支撑在肩后,她才没有倒下。

朝露时翔再开口时语气较刚才更温柔了一点:“爸爸知道小透从来不是喜欢欺负人的孩子。你一定有那样做的理由对不对?”

朝露透吸了一下鼻子,哽咽着说:“我讨厌荒木……非常讨厌他。直接揍他的话,会很麻烦。就想趁体育课的时候教训他。”

“荒木,就是被你用球打的男生吗?”

见朝露透点头,朝露时翔思考片刻,继续问:“介不介意告诉爸爸为什么讨厌他?”

朝露透没有立刻回答他。但她尝试放下手臂,睁开泪水盈眶的双眼,盯着她进房间时摔在地上的书包。似乎过去了好长时间,眼泪可能都快流尽了,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理由有很多。”朝露透一边抽泣一边慢吞吞地说着,“每次我被老师表扬,他总是在背后带头说我坏话。茉莉阿姨送给我的那个笔盒,也是被他抢走弄坏的。还有去年秋游,他跑的时候把西山同学推倒了。西山同学,一直在叫‘救命’。如果我再跑慢一点,西山同学可能就会死……西山同学,他和他哥哥相依为命,如果他死了,他哥哥一定会很伤心的……”

“秋游……是岚山出现诅咒那次吗?对不起,爸爸完全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朝露透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难怪你当时会受那么重的伤。”

朝露透没有附和,继续说下去:“但是之前的事我没有发脾气,一次都没有。那样的人,我见过很多了,不值得动手。可是他不该……说那种话。”

“那种?”

朝露透偏过头,注视朝露时翔的眼睛,想起自己站在教室敞开的后门中央,听见聚在讲台前的男孩们说的那些话。她在他们的笑声中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她觉得自己应该冲上去和他们据理力争,可她又知道和他们说什么都没用,没有必要解释给他们听,他们只是想用那些难听的话攻击她而已。她很生气,咒力在脑子里打转,她眼前一会儿只看得见黑白,一会儿看得见荒木脸上刺眼的笑容,可她没法动手。她很想哭,可她并不想在这种人面前认输。

——这种,和朝露晴祝那些人一样的,烂人。

“上周日的时候,和悟一起在四条河原町玩的时候,遇到了荒木。”朝露透感觉大脑像缺氧一样无法正常思考,越说越想呕吐,“我和悟只是很正常地走在一起而已,结果到了周一,荒木就开始散播谣言,说我在和中学生谈恋爱之类的。真的好恶心……他越说越过分,说亲眼看见我和悟接吻。今天他和那些男生还说……难怪我之前被他们掀裙子会生气,原来是只给男朋友看之类的。好恶心,真的好恶心……大家都在笑……”

“所以你就想教训他一下吗?”朝露时翔皱紧眉头,见朝露透点头,更觉得不可思议,“你没做错啊。为什么你会认为是你的错呢?”

朝露透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把排球一次又一次拍向那张讨厌的嘴时,跟到校医室警告他不许再胡说八道否则下次真的会揍他时,她也觉得自己一点没错。

可老师们不这样想。

朝露透说:“但是,老师说是我的错。宫本老师说我做了很危险的事,坏孩子才会那样做。藤原老师批评了荒木,但是也让我给荒木道歉……我凭什么要道歉……可我不想被老师说是坏孩子……我讨厌被这样说……”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慢,很轻,话音落下的瞬间又呜咽着哭起来。

——那可是宫本老师和藤原老师啊。是总是笑眯眯夸奖她运动能力超棒的宫本老师。是从一年级开始就深深信赖着她,支持她每一年都去竞选班长的藤原老师啊。她一点也不想被他们讨厌。

这一次,朝露时翔将朝露透抱进怀里。“小透,你没做错。你也不是坏孩子。你很勇敢。”他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告诉她,“不要再想了,好不好?那些不重要的人的想法不要在意,讨厌的人交给爸爸去处理。没事的。”

朝露透点点头,揪着朝露时翔的衣服,终于伤心地大声哭起来。

但是朝露时翔没能按照承诺那样,及时亲自去处理这件事。

父女俩吃完晚饭,正在收拾碗筷,忽然听见门铃响了。朝露透自觉放下叠好的盘子,跑到大门口看了一下门镜,发现外面站着两个人。

其中有一位是棕色皮肤的外国男人,她已经在家里见过他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是来找爸爸谈咒具相关的事情。她记得他好像是从地中海那边过来的,日语说得不是很流畅且轻音重音完全不对,听得她抓心挠肺般的难受。

疑似咒具狂热者的外国人又登门拜访,而且另一位看上去日本人的客人身份不明,朝露透立即跑回餐厅告诉了爸爸这件事。

听说外国人又来了,朝露时翔也露出了一点不耐烦的表情。可毕竟人家已经站在门口,不可能不请进来坐一会儿,于是他让朝露透今天帮忙洗一下碗,他去接待客人。

进入客厅后,外国人竟表现得像初次见面一样,向朝露透说了声“初次见面”。不过他的口音依然是四不像的腔调,朝露透在向他道好时笑得尴尬又不失礼貌。之后外国人身边的日本人进行自我介绍,没想到他是京都咒高的老师。

“川崎先生,我之前的确听乐岩寺校长提起过近期会有老师来找我咨询一件事,但我并不知道具体事宜,能请你向我解释一下么?”落座之后,朝露时翔单刀直入。朝露透也忍不住竖起耳朵留意那边。

“很抱歉贸然前来叨扰。那我就闲话不多说,请时翔先生看看这个。”来自京都咒高的川崎递出一张照片,“这位是年初由我们的辅助监督偶然发现的一个孩子,名叫与幸吉。”

朝露透也想看看照片,可惜她不能跑过去。她只能看见朝露时翔先是表现出错愕,然后便一直皱着眉头。

“他现在应该还没满1岁吧?”

“刚满半岁。”

“也就是说他出生就……真是可怜。”朝露时翔明显还想说什么,但他看了一眼朝露透就临时变了口型,“你们为什么会对他投以关注呢?”

“这孩子被辅助监督发现时,身体内的咒力总量已经接近四级咒术师评定的门槛了。”

朝露透手一滑,差点把盘子摔坏。

咒力量是获取咒术师资格的首要判定标准,能够清楚区分没有资质的人和有潜力的人。四级咒术师是最低的咒术师等级,也是唯一一个将咒力量加入评定标准里的等级。

她有点惊恐地想,一个出生才几个月的孩子咒力总量就能达到这个标准,那是什么天才呀?已知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咒力总量,但在达到那一未知的上限前,咒力是会随着锻炼不停增长的,所以说那孩子,以后的咒力总量会达到怎样的程度呢?

不得不说,她好羡慕——

但她又听见朝露时翔说:“哦,我知道了。是「天与咒缚」吗?用不健康的身体换来夸张的咒力量。”

川崎颔首:“没错。如无意外,他一辈子都会瘫痪下去。”

不,她还是不羡慕了吧。朝露透讪讪地歪了一下头。要是让她付出一辈子都动不了的代价去换取庞大的咒力量,还不如让她当个非术师呢。

“但是你们觉得很可惜。这样可能性无限的咒力量无论搭配什么样的术式,都特别好用。如果能更好用就好了,毕竟有的术式必须要咒术师动起来嘛。”朝露时翔晃了晃手中的照片,语气冷淡地说。

“是的。正如您所说,我们并不想放弃这位天造之才。”川崎坦然承认,“但是「天与咒缚」几乎是不可能打破的,所以校方想使用一点非常规手段尝试一下。”

“比如?”

“比如这位托特先生跨越重洋带来的咒具。”

川崎话音刚落,那名外国人就将随身的背包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他拉开拉链,露出里面装着的雕像。朝露透探头瞧了很久,但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见两个背对着的金色老鹰脑袋。

外国人开始用他蹩脚的日语介绍起来:“这个是根据我故乡的神话制作的咒具,名字叫「不死鸟」。传说中,不死鸟的寿命为500年,每当它知道自己要接近死亡的时候,它就会为自己筑一个巢,然后在巢中死去。在它死去那一刻,会有一只新生的不死鸟从它身体中飞出,同样有500年寿命,就像是死而复生。这个咒具的原理就和神话中一样,可以为生命带来奇迹。”

外国人之前拜访的时候从没展示过这个东西。把咒具当成唯一兴趣爱好的朝露时翔瞬间精神一振:“具体效果是什么?以及原理是什么?”

托特却没有说话,还向朝露透这边转了一下头。朝露时翔挑了挑眉,也看了过来。

朝露透立即主动说:“爸爸,碗差不多洗完了,我去学习了。”

“去吧。”朝露时翔点了一下头。

朝露透挤出一个笑容,赶紧抱起「业火」,钻进工作间。接着她目标明确地踩着小凳子从一个柜子上取下一堆材料,打算继续练习咒具制作技艺。

这就是她的“学习”内容。她最近主要练习的,是“建立起稳定但又可以随时切断的人与咒具之间的联系”。比较尴尬的是,她目前的进度仍卡在注入咒力形成刻印这一起步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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