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枝离开了刑室,回到寝宫就叫春瑛去取酒来。她其实不胜酒力,但她今天高兴,就是想喝两盅。
谁知酒还没取来,魔帝便登了门。
惊枝知道他来此的目的,故意玩笑道:“父帝不在否极台庆功,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玄天好言相劝,笑道:“阿五啊,父帝都听说了,父帝认为,梅引不能抓。”
他在惊枝面前一直是一个慈父,而且很明显的,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多儿女,却过分偏袒这个小女儿,若是换做其他儿女,他多半是要假以魔帝威严来说这件事的,但在惊枝面前,她并不会那样做。
惊枝猜测他之所以如此,想来大抵是觉得对自己的母亲离薇仙子有所亏欠。
“反正抓都抓了,女儿可没打算放。”
魔帝开始慢条斯理给她分析如今三界局势,以及作为神界的战神公主,梅引在神界的地位,若她被抓,神界绝不会善罢甘休云云。
但惊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反骂了他一通胆小如鼠,怕神界怕得要死云云。
最终,魔帝被娇纵惯了的女儿撵出了明月别枝宫。
“父帝,请滚吧。”
这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宫门口的随侍听到了。
魔帝走出来,众随侍偷偷瞥他,他整了整衣领,端起威严,免得被随侍们笑话。
随侍们表面上也端起威严,但内心已经笑崩了。
魔帝可不管他们内心,兀自锁着眉头,抬步往前走,走着走着,还是觉得抓了梅引这事儿不妥。魔域都不喜欢神仙,而惊枝尤甚。而众神仙里,惊枝又最恨梅引。
若只是把梅引关起来还好,万一惊枝哪天真把她给杀了……
魔帝怎么想也觉得不妥,于是,他在中途屏退了左右,悄悄潜入明月别枝宫的小刑室。
他是魔帝,魔域范围内,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他弄断捆仙锁,把梅引带出了刑室,瞬移到魔域边界的沧浪河。
月儿中天,夜色苍茫,两人立在河畔。
魔帝道:“你走吧。”
梅引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带到这里来,也不觉得突兀,态度仍旧平和:“魔帝为何帮我?”
魔帝冷着脸,“本尊是怕你被阿五杀死。”说着,就要瞬移离开,忽然想到什么,停下手里画阵的动作,转头看向梅引,语气不善,“还请大公主最好保重自身,莫要轻易陨落。”
否则,惊枝也会跟着出事。他看向那立在水边的白衣女仙,沐在月华之下,脸色与衣色同白,毫无生气,竟比他这个魔族更像魔。这位天界公主,他们三百年前也曾见过几面,那时候,她的身体看起来还不似现在这般随时带着三分病容。
而这个中缘由,大抵,只有他与梅引本人知晓。
当年为救误入荒渊元神受损的惊枝,梅引居然以体内金丹为惊枝修补受损元神。
那时候,她把昏迷的惊枝背到魔帝面前,交到魔帝手里,魔帝一看,惊枝伤势极重,且元神受损,他就要找梅引算账,梅引却告诉他,惊枝并无大碍。
元神受损却说并无大碍?这怎么可能?除非……除非有修为极高者以金丹修补。
梅引让他保密。
魔帝当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神界禁术,金丹补损,梅引居然为惊枝用了。
毕竟,以金丹修补旁人原神的做法,修补者与被修补者,从此无形中就建立了某种天然联系,若是修补者陨落,金丹碎裂,被修补者的元神会再一次破碎。反过来,被修补者元神再损,修补者的金丹也会碎裂。
所以,魔帝并不关心神界那帮子神仙的死活,却除了梅引。
魔帝离开了,梅引驻立未动,风吹起她的衣袂,周遭只余水声与风声。
按理说,现在是她离开的绝佳机会,即便魂丝未拿回来,但只要她离开魔域,回到神界,自有分离魂丝与本体联系的法子,但她此刻并没有走。
或许是吸了冷气入口,她轻轻地咳嗽,微微启唇道:“出来吧。”
四周分明只有一轮月,一条河,与一个她,再无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