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可从来都不指望杨雪这时候还能对处理中心保持忠心；

但是他知道夏于和这下属关系不错，或许能够通过杨雪，找到夏于的踪迹。

那样，就够了。

监控、抓捕，他都有其他更好的人手。

做完这一切后，杨骑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他扫视着一圈这属于他的办公室，精致的、完全符合他的审美的办公室。

明明应该开心的，现在的他，已经是查理在中国区最信任的人。

然而血红的视网膜前，那颗可怖的人头总是挥之不去——血淋淋的，头皮被一把抓起……

让林肖肝肠寸断的那颗人头，同样也让旁观的杨骑，骇到了骨子里，尽管当时在场的他，一派镇定、甚至是十足殷勤地充当着走狗的角色。

不，不能再想了！

杨骑猛地一把按住自己的眉心，闭上眼，告诉自己，前进的道路上，必然伴随着鲜血。

你离成为他们，不过一步之遥。

他吐出一口长气，晃了晃头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精神才算彻底恢复过来，他拿起办公桌前的一叠文件——那是他熬夜写好的东西，踩着分明的步伐迈向一楼。

尽管高阳分局同几乎全世界各地的分局一样，冗杂、无序、能力低下，但是此时的他还是非常自信——自己一定会在这个足以一手遮天的地方，重新塑造一个崭新的处理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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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扬扬的黄沙，遮天蔽日。

有一男子，于万沙丛中端然坐着，双目微闭，双手合十，正对着前方百米高的金身佛像，虔诚地念着佛经。

他身后，跟着一群信徒，信徒们以他为首，同样垂首闭目，盘腿坐在沙漠之中。

风呼呼地从那一群人身边追过。

夏于看到这个场景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智者？

凌小小却惊呼：“智者这么形象的嘛？”

信佛、有随从、长得老、坐在沙漠中念经，这简直就是将智者的刻板印象拉满呀！

“这人一看就是个骗子吧！”

两辆车在高速上奔驰了一天一夜后，在花不二的另外两个据点，他们一行人接连换了两次车，幸运得是这一路上都暂时还没有发现有追兵的痕迹；于是在到达西域之后，四个人换到了同一辆非常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车中。

大胖子余光明转过头，问凌小小，“你再问问那个什么，小狸猫，真的是这个位置吗？”

自打凌小小心波流恢复后，除了找老父亲聊天，他也找过小狸猫几人。小狸猫和半仙如今还在高阳，试图找到他们的另一位同伴小白狗的踪迹，当凌小小询问有关智者一事时，小狸猫信誓旦旦地说——

“哦，那是我们亲兄弟！本来我们就准备带你来找他的。你就去西域市西街道文化公园沙漠景区，进景区后往西边开35公里左右，他隔三岔五都在那个地方布道！你就报我们名字，他指定知道！”

凌小小虽然傻，但也觉得眼前这群人很明显是不靠谱，于是他又用心波流问小狸猫——

【在吗在吗，智者是长这样的吗：秃头、下巴上一颗媒婆痣、皮肤黢黑、身高不到一米六？】

小狸猫回的很快，【对对对，就是他！】

凌小小如实转述了这段话。

夏于沉声地安排道，“我先下去看看，你们在这别动。”

他们此时停在路边，距离沙漠中的那一群人直线距离大概不到百米。

“不行，得迪普系人下去，凌小小，你跟着夏于下去。”余光明说。

凌小小什么都不懂，立马点点头，手按上了车门。

但是夏于却一把拉住了他，把凌小小按回了座位上。他脸色不佳，“不用，我一人下去。”转头瞪了一眼余光明，“你到主驾来。”

说完，他就自己推门下去了，没戴帽子，只挂着一个仿生面具。

余光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他虽然干了多年的修理工，但眼睛可还没瞎。

虽然这是沙漠，但距离景区并不远，贯穿沙漠的柏油道上，偶尔也有一两辆车经过，如果那个传说中的智者，真的隔三岔五就在此处布道，每次还会聚集了十来个人，那可别说处理中心，就算是本地新闻机构，也一定早就关注到了这波人。

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像极了一场局。

但是即使如此，他们也不得不跳，西域可不是高阳，迪普系人和抓迪普系的人，都多如繁星。他们多待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以上的一切，夏于同样心知肚明。

所以他不让凌小小下去，又让余光明接管方向盘，那隐藏的含义实在很明显——万一真是处理中心布下的局，你必须立马带着凌小小跑。

他是考虑周全了，可凌小小却看不懂这些。

他有点失落地靠在茶色的车窗玻璃上，看着夏于宽阔的肩膀在风沙中越走越远。

车上有余光明，他不好意思直接问结巴，只能选择用心波流问小狸猫。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这几天，开车、换车、换路线，甚至连路上吃喝，所有事情都是夏于在安排，他什么都没帮上忙，每天除了在后排躺着睡，便是靠在椅子上玩手机，那是夏于中途特意拐到一个小城市买的手机，给他和结巴一人买了一个，说是黑市里流通的，信号不会被追踪到。

结巴一看见手机双眼简直在放光，从早到晚整个人都埋在手机里，连饭都可以不吃。

但即使这样，他也会在夏于和余光明都困到不行的时候，顶上来开一个小时的车。

唯独凌小小，从头到尾真是一点贡献没做。

小狸猫骂他，【胡说八道，要不是你认识爷，你们能这么快找到智者？！】

凌小小不太好意思说，这车里一共四个人，刚刚至少三个人都怀疑那是个假冒货。

剩下一个网瘾少年沉迷吃鸡，一直没有抬起过头。

【还有，你现在身份很金贵好吧！你的舍利子……】

又来了，又是他的舍利子巴拉巴拉的，凌小小一点都不想听，他直接关闭了心波流的通道。

夏于已经快走到了那群人的身边，如果不是有望远镜，在漫天的黄沙中，凌小小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漠中。但是他心想，光靠背影，他也一定认得出来他。

【嘿，不是在想自己有用没用吗？怎么又想着怎么去谈恋爱去了？】

恍恍惚惚的脑海中，忽然有一个调皮的声音响起。

凌小小一愣，这声音，是那天他快死的时候听到的声音！

那天昙花一现后，便再没有出现过，正如他复苏的舍利子。

“老先生，您好。”

夏于直接走到了那领头的老人面前，打断了这些人神神叨叨的念声，他对着那位传说中的“智者”问道。

老人缓缓地睁开了眼，平静的眼眸无惊无喜，看起来身前突然来了个八尺大汉，像堵墙似的堵在他眼前，也不是多么会让他诧异的事情。

他睁开眼后，周围的十来个人，才依次睁开了眼。

夏于眼尖地注意到，睁眼的速度和老人的距离成正比，离得越近，睁得越快，前一排人睁完后，后一排人才会睁开。

有点古怪，夏于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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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小小急切地问，【你到底是谁？】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始终带着一股轻快，【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你的舍利子，你也是我的舍利子。】

凌小小问，【别打哑谜了呀，所以你就是我的舍利子？那你怎么突然出现，又突然不见？你不是应该一直都在吗？他们都说能看得见我的舍利子了，那你不应该恢复了正常了吗？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吼这么多问题，你可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小妖精。】脑海中的声音换成了一种古典歌剧的腔调，舍利子唱得无比欢乐，【似睡似醒似真，这迷离呼唤声颤动我心，是幽灵还是谁……】

【怎么还唱起来了呢？】凌小小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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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施主，你找谁？”老人对着夏于，合十拜礼后，仰头温和地问。

施主？夏于心中的那份诡异越发浓重了，但他还是按照原先和小狸猫商量过的，沉沉地开口，“我想问先生，这里有没有麻辣香锅。”

老人突然笑了，开怀地笑，“麻辣香锅是老衲相交多年的挚友，她也在此处吗？如若她在，请施主务必替老衲传达，让她来此一聚，如此方为一桩兴事啊！”

“哈哈哈哈。”

后面那十来个人，整齐划一地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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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唱的好听吗？】

凌小小冷若冰霜，【你这玩意我有办法能关吗？】

好歹心波流如果遇到他不想听的，他还可以直接掐断不听。

【吼，你可真令人伤心……我平时也不烦你，偶然出现一次，你当然应该知道，那我肯定是要过来推动剧情的呀！而且像我这么关键人物，推动的肯定是无！比！重！要！的剧情呀！】

【是，真关键了，太关键了，关键到还有心情唱四分半的歌剧。我跟你说，你唱的，难听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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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麻辣香锅的朋友，请问智者……”

“哦，”老人惊喜地抬起眉头，“那你是凌小小？”

夏于毫不犹豫地坦然回道，“对。”

“哈哈哈，莫诳出家人，你非迪普系人，又怎能妄称自己为他人？”

“看来先生很了解我。”

“当然！智者是天底下最了解凌小小的人。”距离老人最近的两个人，第一排的两个人，突然齐声插话道。

音调诡异地一致。

夏于瞧两个人投去一撇，这才发现这两个人的表情也几乎一模一样。

不对，这里绝对不对！夏于几乎掉头就走，但他在看见自己那车的瞬间时，心里突然明白了一点——

这群人很明显是冲着凌小小来的。

但是如果是处理中心的人，即使是冲着凌小小来的，也不可能见到他完全无动于衷。

所以，所以他们不是处理中心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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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很关键嘛,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不听也不行哦，我告诉你，】舍利子故作高深地停顿了了下，【现阶段，我只在一种情况下会出现，那就是，】又停顿了下。

凌小小简直快被这破玩意给气死了！

下一秒，他就看见不远处的夏于已经转过身来……即使是一张如此平平无奇的面具，只要搭配的是下面的那宽肩那长腿，看起来也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凌小小靠在玻璃上，一脸痴迷地盯着远方。

【你快死的时候。】

凌小小都不记得之前在聊什么，他晕乎乎的，【什，什么，谁要死了呀……】

脑海中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冷静和克制，【你，你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