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好像有人把我抬上车，然后脑袋突然特别疼，再然后，我就站在荒郊了……我现在脑子不太清楚。”黄翠翠大编特编，在谎言中夹杂了两句实话，“看着，好像是辆救护车。”

“今早徐雷去市局报案，说你失踪，疑似已经遇害。是你指使的吗？”

“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他在京海。”她在李响身边坐下，说道，“他来干什么？不会犯事儿了吧？”

“前年在京海开了个厂，主要还是在香港活动，偶尔过来几趟，挺老实的。”

甚至没主动去招惹高启强，照他的话说：万一没谈拢，姓高的往我脑袋上暴扣烟灰缸，以我现在的情况，也没办法站起来往他头上碎酒瓶。

很有自知之明，行商作风稳健，比他爹好多了。

“那就好……一晃八年都过去了，现在京海什么情况我都不太清楚，要是徐雷出事，还是很麻烦的。”

李响皱起眉头，数不清的愁绪：“京海什么样，你心里还没数么。”

“其实有点印象——这几年，有人来看我时，好像都跟我说了会儿话，但是模模糊糊的，声音穿不进脑子——就——”她绞尽脑汁回忆，试图从记忆迷雾中找寻微弱线索，“好像说什么，瑶瑶毕业那年有人送了一条裙子，高启盛穿着特漂亮，俩人一块儿送老默去省理工念书；孟钰非要把杨健还是谁啊的拖北京去干新闻，把贺小燕留下让她竞选什么局长；高家新成立个强盛集团，主营业务是研究三高啊还是其他什么病的；还有赵立冬最近跟个姓蒋的好了，也不知道王秘书可怎么办；最后说陈书婷又要和程程结婚了还是怎么回事儿来着……”

李响：“……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听窜了吧？”

“海马体摔坏了，您多包涵啊李队长。”

李响叹了口气，纠正她的称呼：“我已经不是刑警队长了。”

“啊？那你最近干嘛呢？精神文明建设？处长啊？恭喜恭喜——噢噢明升暗降，没实权的，不好意思，看你精神也没萎靡，还以为你高升了呢。你好像比我小几岁，快四十了吧？”黄翠翠想，年近不惑，官场失意，但李响看起来，与06年那会儿没太大区别。

这就是长相老成的优点了，20多岁的时候就跟40多了似的，等真的到了40多，就会有人夸你看起来跟20岁那会儿没差。

“挺好的，李队长还是那么风韵犹……风情万……呃——”

“想不出来成语就别硬说了。”

“好嘞。”

“你八年前劝我的时候，说话一套一套的，怎么回事？”

“语言中枢摔坏了，您多担待，李队长……哦不是，李处长。”

黄翠翠看着曹闯的墓碑，朝李响伸手：“掷硬币吗？我帮你？”

“你帮我，算什么？”

她拿过硬币，回答道：“算你我的命运，已经系于一体。”

硬币高高抛起，银光接住落霞赤金光芒，她合击两掌，冷静地看着硬币划过手背，砸在石英砖上，滚了两圈，顺着下水道盖板的横向镂空，一路遛进去，消失不见。

黄翠翠：“……我赔你一块钱行吗领导……”

李响：“……要不咱俩还是先别见面了吧？”

很对不起，黄翠翠再次诚恳道歉，遇见我的第一面，一定会被我创飞的。

真不是故意的。

京海诅咒罢了。

*

时代的每一粒诅咒尘埃，落在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下湾赌场被山压得直吐血，唐小龙拿出照片与当晚的保安核对，基本确定打上门的就是黄翠翠。

“她醒了？”唐小虎试图说服自己，但是没能投出大成功，“她那个样子，就算醒了，也不能这么快就恢复体力啊。”

高启强生啃陈皮也降不下来这股油然而生的怨气。

“要不要派人找她？”

“不用。”他平复好情绪，理智重新归笼，“赵立冬都不急，我们急什么——我让你去查，那个候选人的事，怎么样了？”

“哦，赵立冬那边正在接触一个分局技术工程师，叫……叫王力，估计八九不离十吧，最后会推他打擂台。”

高启强摩挲着无名指的婚戒，琢磨了半晌，仍然放不下黄翠翠的事。

“小虎，瑶瑶是不是回学校考试了——你去找她，拿她旧厂街老房子的钥匙，进去看看。”

“行。”

一个优秀的二把手，领导只需要发个话，剩下的细节全靠自己贯彻落实。

唐小虎从老宋茶楼出来，身边登时围上来几个人。

“跟兄弟们打声招呼，以后注意点。”

“是不是要找人？虎哥，你把照片给我们，三天内揪出来！”

“不是——我让你们注意点安全，以后走夜路都结个伴，别落单。”

唐小虎对自己人说话还算客气的，他明明可以直接溜门撬锁，却还特地跑一趟骗钥匙。

“这两天下雨，屋里东西容易发霉，你又在外面读书，忙不过来，家里的阿姨这两天过去，把你那边的衣服拿出来烘干。”

“那麻烦了，虎叔。”

“多大点事儿，跟这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