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戚戚一愣,是爷爷?
她心下一凉,头皮发麻。
完了!自从进了这个组,都忘记跟自家爷爷说新的收信地址了!现在他一定担心死了吧。
余戚戚打有记忆开始,身边只有一个爷爷。
爷爷是知识分子,一辈子教书育人,对余戚戚的教育是抛砖引玉,讲道理的时候就喜欢打比喻,让余戚戚听的笑嘻嘻的。
爷爷小时候问她喜欢什么,她说她想学跳舞,于是从很小开始,爷爷就给她报了兴趣班,后来上舞蹈学校,耽误了文化课,又给她花钱请家教,她人也争气,次次比赛都拿奖,文化课方面的成绩虽然平平无奇,但作为一个艺考生,也够用。
但后来爷爷生病了,提前退休在家养病,虽然退休金拿了不少,但仍旧无法支撑起艺术学院高额的学费,余戚戚甚至都想到了做兼职补贴,却被爷爷教训说不务正业。
爷爷说,在什么年纪段,就该干那个阶段的事儿,其他的事儿她不该多想。
爷爷又说,钱的事情,他会想办法。
苍颜白发的爷爷,用皮肉松弛、皱巴巴的、长满老年斑的手顺了顺她的脑袋,眼里满是对她的爱溺。
后来,余戚戚便经常在家门口看到一个男人。
他身材高大,总在门口不停徘徊抽烟,好几次见到了余戚戚,会朝她微笑打招呼,“戚戚,放学了?”
那是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天,她的家在遥远的北方,北纬50多度的地方,冬天冷到能将人的手指冻皲裂。
余戚戚的手指纤细脆弱,手上有好几个冻疮。
“真是越长越水灵了。”
男人笑着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他蹲下来,把手上的两只黑色的手套脱下来给她戴上,又给她围上围巾。
余戚戚低头看手上的东西,是厚厚的一杳信封,封口的胶掉了一点,露出红红的一角。
爷爷看到了,颤颤浑浑拿起手里的拐棍朝男人身上打,作势上完全不像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吐出的话全是骂人的。
“你个小兔崽子!不孝子!龟孙子!还有脸回来看你女儿呢!滚蛋!别让老子看见你再来!”
“好好好,我走。爸,您别生气,注意着点身体。”
男人两手挡在身前,不停后退,他佝偻着高大的肩背,看了眼余戚戚,似有不舍。
但最终他还是开了车扬长而去。
余戚戚目视着越来越模糊的影子,直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男人了。
后来,每一个冬天,余戚戚的手指都会出现冻疮。
而男人再也没有来过院门口为她戴上手套。
小时候,爷爷告诉她,父母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她以为那是天堂。
直到见到那个男人,她才知道,原来有血缘关系的人还在人世上。
有回过年,余戚戚高三前的那个寒假。
合家团圆的日子里,家里边儿只有余戚戚和爷爷两个人。
但余戚戚仍旧觉得很幸福。
门外放着烟花,门内,放着热闹的春晚。
爷爷很高兴,在饭桌上喝着酒,不小心喝高了,说了许多余戚戚不知道的事情。
爷爷说,父亲当时带了一个小他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回来,说要跟女人结婚。
他一看啊,就觉得两个人不搭,觉得女人太漂亮太年轻,容易招蜂引蝶,心性不稳,要是女人再年长几岁,又想离婚了,将来有了孩子,小孩怎么办?他雷打不动阻止父亲,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
但父亲是个死脑筋,认定的人就认定了,绝不放手,还说要是他不同意,就带着女人私奔,偷偷结婚办婚礼。
他一听这个气就上来了,打了这小子一顿。
打完他就后悔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棍子敲在儿子身上可是比敲在自己身上还疼,父亲后来磨了他很久,拗不过父亲的脾气,最终他同意了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