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还是掀开了被子,让假裴序扶着他去了放衣服的地方。
晏淮玉:“晏淮玉的身形比你高一些,穿这件,还有这件应该差不多。”
他拿起一件新的赭色里衣,和湛蓝色的圆领短袍递给身边的人,裤子还好,可以束进鞋子里。
裴序得了衣裳,去屏风后面换上,这几件衣服的风格和他平时穿的完全不一样。
墨青给他准备的都是些清亮雅致的颜色,如藕荷、天青、水绿。晏淮玉虽然不比他大多少,衣服颜色倒是比他沉稳许多。
“还有件事得麻烦你。”
假裴序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晏淮玉:“你说。”
“实在惭愧,我不会束发。”裴序说着从屏风后出来,他头上这根玉簪子松散的很,估计坚持不了去孤山。
看这人已经去镜前坐好了,晏淮玉才缓步走过去,将他的玉簪取下来放置桌上,换上一个自己不怎么用的竹枝小冠。
晏淮玉梳着头,嘱咐道:“娄千羽信不过,你去孤山后,不要着急和相殿绝换回来,隐在暗处,若有意外也方便出手。”
裴序老实点头:“嗯。”
晏淮玉:“我让纸雀同你一起去——袖雪带了吗?”
裴序微微摇头:“要回裴府拿袖雪吗?”
晏淮玉淡淡道:“不用,一会我再给你一把。”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是要还的。”
“陵阳衍……昨晚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裴序还是问出口了。他的事倒是和盘托出了,这人的事,他一件都不知道。
晏淮玉束发的手没停,知道他这是在问晕倒的事。
良久,他才开口道:“我可能要出趟远门。”不等裴序反应,他又道,“我知道了一些关于故人的事,要去求证一下。”
“嗯。”裴序轻声回道,晏淮玉要走……
裴序:“那你还回来吗?”
晏淮玉:“不知道,也许会。”
也许不会,这具病体太差,可能会熬不过一路的颠簸,也有可能会突生变故,他没法给出肯定的答复。
二人沉默了许久,窗外,破晓的天光悄然降临,透过纱窗,带着一丝朦胧的凉意。光线轻柔如同细腻的金丝,缠绕在他们的衣摆和发梢,裴序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光有些难以言说的刺眼。
他突然道:“袖雪还没还你呢。”
晏淮玉沉吟了片刻,说:“等我回来后再还吧,但如果没回来,就当是送你了。”
一说到分别,裴序就不怎么想接话了,沉默着等晏淮玉将他的头发梳好,束上小冠。
他又去箱子里翻了一块遮面的长布,得把脖子上的伤遮好,不能露出破绽来。
万事俱备,晏淮玉放出的纸雀在檐下等他,又给了他一把长刀护身。裴序对这人微点下头,便跟着纸雀走了。
看着假裴序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晏淮玉静立了一会才去书桌上取了支笔,走回里间卧房。
他招来昨夜去找假裴序的纸人,在它的脸上描了一张嘴。
小纸人便爬到他的肩上,在他耳旁对他事无巨细地说着昨晚,去武备司的所见所闻。
晏淮玉疑惑道:“相殿绝变成了他的样子,他反应很奇怪?”
纸人叽叽哇哇说个不停,只怕形容不来,漏了什么细节,晏淮玉揉了揉眉心,将纸人平躺着托到掌心,闭眼冥想。
这是要以纸人为媒介,感受它昨晚经历的事。
看到假裴序言辞恳切的求相殿绝帮忙,几乎差点下跪。
看到相殿绝答应他,变成了他的模样后,假裴序还是一脸莫名的神色。
看到他着急去床下点灯拿铜镜,拉过相殿绝一同入镜,两张脸确实别无二致。
众人都在看着相殿绝这出神入化的神通,只有假裴序在看向铜镜里那两张脸时,有一瞬的错愕与不解。
“难道……他看到的脸,和众人看到的不一样。”晏淮玉低喃着。
再回想刚刚他还在床上时,假裴序唤他本名,问脸上有没有痣。
所以假裴序一直以为裴序是和他长得一样的人,实则完全不同!
怪不得,怪不得刚刚说他脸上有痣的时候,这人神色有些异样。
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同族,叫什么名字。
连在这里认识的朋友,也突然发现其实连他的真容也看不到……
这确实。
挺让人难受的。
而他也要走了,归期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