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非得这样吗?”杞红晴出声道,“如果有人得到了,但要他付出的时候,他不认了呢?或者,他身无分文,以小博大不行吗?”
“不可能。”晏淮玉道,“没有人能逃出这种规律。如果这个人身上没有与“得到”对等的筹码,那他就会失去潜意识中最重要的东西,这些都是计算好的。一旦想“得到”的东西到手,就必定有与之对等的东西存在。”
“这种规律连叶沛也逃不过,所以他只能放你下山,替裴序了却身前身后事。”
话音一落,四下沉默。
这些话,裴序与杞红晴听后只觉得沉重,原来每种无意的选择背后,都有与之相对的失去,这就是晏淮玉说的——人间的规矩,竟连神也没办法。
“可只是替裴序了却世间事,叶神君为什么还一定要跟着?”裴序道。
“……这也许是。”晏淮玉手指撑着下巴疑虑片刻后,忽然对着裴序朗朗笑道,“许是怕在下最后连本带利,卷被跑路吧。”
这话裴序是当真没听懂,叶沛担心的是晏淮玉,怎么反而要一路跟着他呢?
不对劲,很不对劲,阿序和晏郎君怎么……怎么相处起来与方闲和她成婚那会差不多啊,难道是因为她太想方闲了,所以看什么都与他有关?
“晏郎君——!”
程冉的声音自回廊那头传来,杞红晴闻声缩回身形,回到阿序褡裢中,裴序当即也将兜帽重新戴上。
“什么事?”晏淮玉面色如常地看向这位娄校尉的随从。
“邱司直醒了,说有事想同你说。”
“多谢,我一会就去。”晏淮玉道。
等程冉走后,裴序小声道:“邱潋白找你做什么?难道他在山上看到你了?”
“不知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晏淮玉道。
“你不怕?”裴序还是不太放心,“在山上绑他的时候你也在,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晏淮玉听完裴序的猜测,也认真地点了点头,手指一勾,让裴序过来些,看样子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大声交代。
裴序不疑有他,低头凑近。
然而下一刻,晏淮玉就在他发顶轻轻点了一下,语态分外轻松。
“世间事这么多,“怕”是躲不过去的,小子璎。”
裴序倏然站直回去,捂着自己被攻击的头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
“听说你找我?”
晏淮玉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邱潋白昨日被程冉接回来便睡到今日,一醒来便是找他,想来也只有山上的事。
“对。”邱潋白虚弱的点头,却道,“之前晏郎君在镇国公府上办了私塾?”
私塾,怎么会提起这个?
但晏淮玉面上不露一丝破绽,微微点头称“是。”
邱潋白又问道:“我听说,文国公府的小公子,在私塾拜贤安先生为师,你们应该算是同窗?”
这下晏淮玉是彻底明白邱潋白找他不是问山上的事了,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你说的是,季棠辛?”晏淮玉道。
“对,就是这位小公子。”邱潋白思忖片刻后,干脆道,“他或许会有性命之忧。”
晏淮玉闻言神色一凛,不动声色地向了裴序,却见对方也满眼疑惑地看向他。邱潋白怎么会知道季棠辛的事——是屈秉风!
屈秉风为什么会突然从赤悯城回京,还一路昼夜不息的闯十八岭这条近路,是因为京中出事了?
可有文国公在,出什么事会直接危及到季棠辛,且需要让屈秉风亲自回去的?
答案再显然不过——是文国公出事了!
任凭脑中思绪万千,晏淮玉还是平静道:
“怎么说?”
邱潋白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前日遇到镇国公府的屈将军,是他告诉我的。他正赶往雍京城,离开的时候同我说,文国公于前些日子,骤然离世。镇国公传信给他,怕季小公子遭遇不测,所以急召他回去。”
“我就听了这么多,想着你和那个季小公子曾是同窗,照霜觉得,还是让我同你知会一声,回京前也有个准备。”
“多谢邱司直提醒,在下不胜感激。”晏淮玉说罢,起身对邱潋白十分郑重地作揖行了礼。
“唉,别别别,哎哟。”邱潋白刚想起来制止,扯到痛处又跌回床上。他浑身的骨头在驴背上都被跌散了,醒来后只觉得哪里都痛。
幸亏晏淮玉行完礼没再做什么事,不然邱潋白觉得自己也太难为情了,不过就是传了几句话而已。他眼睛从晏淮玉移到房中另一人身上。
“小白恩公,这次又是你救了我,我知道。”邱潋白停顿了片刻,接着道,“若不是你的驴,只怕我会一直落在山匪手中。你救我一次,你的驴又救我一次,两次都是因为你,你放心,等回到雍京,我必定让家父亲自登门拜谢。”
那倒不至于……裴序心想,现在邱潋白这虚弱的模样,说白了,十分痛有八分都是他造成的,真要说拜谢,他也没那个脸。
“不用了,你对驴哥好些就行了。”裴序诚心道。
说真的,没有撒开腿跑的驴哥,邱潋白这会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他现在都没想通,晏淮玉怎么敢将驴绳套在马背上,驴哥它跑得过马吗?
更何况屈秉风几人骑的那可是军中良驹,一路从赤悯城拼杀过来的宝马!
所幸逃命时驴哥竟然真的发挥了潜能,没有落后宝马太多,这样想来,驴哥确实更值得邱潋白这声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