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倒了下去。

我们回到住处，在狭小的居室里待了三天。我拖着亏空的身体，趴在床边。吉田宽文的房间保持着公寓的原样，床单雪白整洁，散发着洗涤剂的柔和香气。桌前，还摆着做了一半的功课，写着短短一行公式。

e^ (iπ) + 1 = 0（欧拉公式）

我看着公式出了神。

我数学不太好，仅仅知道一点复变函数，时钟塔开设过现代医学和物理学，而以月灵髓液为代表的流体礼装，要求操纵者精准的操作，以及丰富的化学数理知识来预测和设定指令模式。

面前的公式，在白色日光灯下笔迹漂亮，样式清澈。

地狱界和地上世界某种意义上也可以抽象成为实平面和复平面，再延展下去，也许就像单一路径的虚数世界。我的手指慢慢触碰着纸张，转头想要看向昏迷中的少年。

后颈上却突然扫过黑色的发尾，痒痒的。我刚想直起身子，温热的呼吸喷在裸露的皮肤上。高出我一头的少年双臂撑在桌沿，视线中是有些苍白而隐隐露出青筋的前胸和脖子。

他的眼眸，似乎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偶尔翻滚的浓墨色像滴入净水中的杂质，转瞬即逝，令人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他靠近我的耳边，呼吸弄得我全身战栗起来。

“遥？还是，那个拗口的外国名字？”

“不如就像以前一样，叫我搭档好了！”我一拍手，高兴地提议。

“不管是哪个名字，站在你面前的我永远是吉田君搭档哦！”

他安静地看着我，然后撤走了看上去像把我环住的双手。

“真狡猾……可是你知道，永远就是一种诅咒。”

“不过，真没办法，谁让我心甘情愿的。”

他低低笑了几声，说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听到恩奇都哼着古老的童谣，像猫一样踩过屋檐。风变得柔和，树木开始愈合长出新芽。

在温暖的风里，发生的一切像点上句号，我突然觉得很疲倦，于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睁开眼时，斜射的夕阳映照进窗子。厨房里飘来的香味能把人魂都勾走。吉田宽文背对着我，搅拌着锅子。

我站起身扑到他后背，“你在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寿喜锅吗！”

“嗯。”他不动声色地端起碟子，轻轻啜一口尝着汤汁的味道。

我把头埋在他的后背，手指感受到肌肉的形状。

“姬野前辈他们来了，现在在便利店买酒。”吉田继续说，“不知道食材够不够，不够就只好再叫中华街的外卖了。”

“我觉得小恩一个人就可以抵得上我们的食量……”我信赖地把头靠在他的后背。

突然全身像被冰水泼下。

耳畔，紧贴着的健康结实的少年身体，传来不同于人类的多重心跳声。

门被打开，哄哄闹闹的电次等人挤进厨房，看到挨着的我们俩立刻发出惊叫。吉田对冲过来的质问和悲号照单全收，慢条斯理地端起香气四溢的锅子走出厨房，留下我捻着指尖，不敢相信般望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