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二轮甄选。

纯圆早早叫问安的嫔妃散了。他打扮得隆重考究，带着全副皇后随侍队伍浩浩荡荡往千鲤池畔去。

他路上遇到夏萧因和易遇。外人只觉得他们精贵稳重，久居高位的气场强大。但纯圆一看就知道他们其实心里也打鼓，这不，从上到下穿戴的全是陛下亲赐的宝衣宝佩。就差把「我很得宠」写在脸上了。

三人的队伍合到一起更是庞大，等他们到了千鲤池旁的望月台，柏源和顾时夜的人已经乌泱泱的在那儿了。

他们二人也打扮得精心。柏源一袭近乎正红的色锦袍，腕上缠着你和他闲时亲自串起的南红珠串。他像个极有朝气的少年郎，比今天来参加选秀的许多公子都要显得年轻有活力。

顾时夜玄衣金冠，礼服暗纹是捻着金银丝绣的五尾凤凰。这算是按着制式来的，但在你偏宠之下，他还能在发冠上用凤尾簪。他平日里从不在意这些，但今天竟也仔细装点过，用一柄作凌厉俯冲之姿的赤金凤簪固定发冠。

五个人依次坐下，宫人这才唱报二轮甄选开始。

三十位郎君接连步入，逐一向皇后和四妃行礼之后坐到下首已经为他们备好的席位。

郎君们只小心地用余光去看，回到坐席后与同桌微不可查地交换眼神。外面都道你有心甄选新人充实后宫，以压制皇后和四妃，但看着他们的样子......盛宠的皇后、逾制的妃子，哪个是可以被轻易压制的样子呢。

宫人唱报着流程，四人一组上前对答纯圆和四妃提出的问题，他们要被考校容资品性，甚至与你的性格是否相符。

“半年未得陛下召见，你当如何？一年未得召见又当如何？”

“如果陛下为国事烦忧，整日废寝忘食，你要如何做才能照顾好陛下？”

“假设陛下欲推行的新政与你家族的利益相违背，你站在谁的身后？”

“外邦来使，送上不知真假的仙露要让陛下当众饮下，你可愿相替？”

这些问题问得郎君们脑门冒汗，既不能答得太过谄媚显得油腻，又要答得情真意切表露真心。当真是难，简直就是后宫殿试，要分出个状元、榜眼、探花来。

但他们可能不知，这些问题大多都是皇后和四妃们经历过了的，他们一次又一次用实际行动让自己留在了你的身边，刻进了你的心里。

“陛下不来就过好自己的日子，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跟在陛下身后。”

“后宫不得干政。臣只好在用膳时去叨扰陛下了，纵使陛下厌烦，能吃下东西那也是极好。”

“既入后宫，就是陛下的人，从此再无家族。一切以陛下为先。”

“替饮自然是...不愿意的。”大理寺卿的次子姜丰长得端正俊雅，前三题都答得极好，题题踩在正解之上，但这最后一题，说他一声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顾时夜冷冷地问：“为何不愿？”

“外邦来使不提前知会让宫人试毒，是为居心叵测，毫无诚意。应当先揭开他的真实目的，令他图穷匕见，先治了罪再说。”他坦然行礼，朗声答到。

“嗯。”顾时夜不置可否。

后面又按着流程上来好几批人，四妃有的问了问题，有的只是看过点点头就让人下去了。

已近中午，日头渐渐起来。夏萧因热得头晕，他端正坐了一上午，早已腰酸背痛，但为着仪态还在坚持。

“殿下，赵总管在外头。说是天热了，陛下怕主子们过到暑气，所以让人送冰来。”宫人快步走到纯圆身后，小声地说。

“陛下有心，快请赵总管来吧。”纯圆展颜轻笑，声音如沉沉琴鸣。

望月台在室外，算是个大些的凉亭，在这里放冰会化得极快。但赵秋得的旨意是用冰不数，只一条——不要热到皇后和四妃。所以她丝毫没有心疼的，直接带人搬来八个放满冰块的大瓷缸，在他们周围摆开。还留了宫人贴心地打扇送出凉风。

“陛下说了，用冰不数，不能热着各位主子。这八缸用完了婢子再来续上，主子们且凉爽地坐着就是。”

离他们最近的下首郎君也隐约觉着一股凉意沁出，顿觉燥热解去一半。这便是得陛下宠爱的好处吗？

座下的郎君们心思萌动，有几个露出些许渴望的眼神看着顾时夜、易遇等人。在他们的意识里，这几人已经不再年轻，尚且没有一子半女，家族又势大，这样的还能得宠多久。

而你正当盛年，鲜妍美丽，更是掌握天下权柄。如果入宫后能够压过他们，分得你的些许宠爱，那么就是最好的局面。

柏源和易遇仔细观察着底下人的表情，心里默默划掉了几个名字。

夏萧因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选人，在他心里，三十个怎么来的，明天就怎么给他们送回去。

“啾——”这是听风阁的暗号哨子，柏源听到这声音找了个由头暂时退出望月台，去和自己人接头。

“外面现在流言四起。说钦天监夜观天象，帝星晦暗，但周围另有紫薇星隐隐浮现。算着日子，正是长公主回来的时候出现的异相……”

“这流言现在传到何处了？”柏源神色凝重。

“民间尚未传开，但世家中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多盯着点。选秀的节骨眼上宫里闲杂人多，不要出纰漏，陛下安危最要紧。”

“是！”

说完，两人向不同方向散去。柏源心里绷起一根弦走回望月台。他被刺目阳光照得烦躁，拧眉定神缓了两息才继续踏上台阶。

“主子——！”身边的宫人两步并做一步上前捞住直直往前倒地的柏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