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中偷得半日闲。日落之时，赵秋再次来禀——蓬莱洲又有两个宫人发烧了。

气氛一下子进入了凝滞的状态。

“宫里如何了？”你坐在石桌前，手指无意识地轻点桌沿。

“各宫里都还稳妥。”

“嗯。外头呢？外头的时疫可有扩散？”

“京郊庄子有些乱，顾少帅已经出城封锁了那片区域。太医院也调派人手出城医治了。”

你长叹一声，也不知何时自己也会犯出时疫之症，如今几乎是在等着老天降罚。

晚上的膳食开始变得简单，失了往日的精巧。如同民间烹调的四菜一汤被呈了上来。

“陛下，这是婢子做的，您将就用些。小厨房的宫人也病了……”赵秋低头递上筷子。

“辛苦你了。”

如今蓬莱洲只剩下你和易遇、赵秋和卫寻，还有一个船夫、一个洒扫的尚且无恙。

你内心忧虑，但不敢表现出来，生怕引得他们跟着一同慌乱。

夜里你无论如何都要易遇与你同住，“都已经相处一天了，该染病也是我们一同染上，你不要再独自待着了。”

“好吧。”易遇无法，只好乖乖为你更衣，躺到你身侧。

“平时不都很粘人的吗，今天这么生分了？”黑暗之中，你主动向他靠近，两个人彼此相贴，“阿遇，近来少陪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想。很想……”易遇没有任何动作，“但也很怕……”

“呵，”你不容拒绝地倾覆上去，“要死也死一起……”

静夜秘语，絮絮念着深爱，糯糯煨着柔情。

天色尚未明朗，你只觉得周身燥热，本想迷迷糊糊地去探寻来源，却摸到一条滚烫的手臂。

“易遇……”你悠悠转醒，翻身去查看，但怎么也叫不醒他，“易遇，你怎么这么烫了啊！”

你焦急万分，半穿着鞋子拖到门外，“赵秋！卫寻！快来，易遇发热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住在隔壁屋子的两人很快就被叫起。

“他如何？”你草草披上件外氅，坐在旁边看着卫寻诊脉。

卫寻只叹了口气，“到底是逃不过的……”

“可有治愈的可能？”

“臣当尽力。”卫寻又示意你伸手，为你也诊了一遍，“陛下先喝些汤药预防一下。”

“一切都听你的，我们这几个人的命就交给你了。”你轻理衣袖，郑重地按在他肩头，“只是苦了你，一把年纪还要被我们拖累。”

卫寻浅回一礼，他早就想到可能会有这天，小厨房里的架子上一早备下了各式药材方便取用。甚至提前准备好了组方，以便快速使用。

药来得很快，你环抱着易遇，让他靠在你身上，小口小口给他喂下，“阿遇喝药了……”

“唔……不……”易遇迷迷糊糊地，只一味在躲避苦涩的味道，“不想……”

你强行掰过他的头，锁在自己身前，“不能不喝，听话。喝了药才会好。”

“好多年……苦……不喝……”他说话断断续续的，但你还是知道他想说什么。

因着失去过一个孩子，还是被一碗汤药强行夺走的，他不得不连年用滋补的药调理身体。这么多年，他也是喝够了。

“乖，阿遇，这碗一定要喝。以前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们就不喝了，不喝了……”你氤氲着泪，逼迫自己给他灌下浓色的苦药，捂着他的嘴不准吐出来，“等你好了，就从你族中选个乖孩子进宫陪你，好不好？”

“孩子……和公主的……”他已经烧糊涂了，还以为是和你住在公主府上的时候。

你将他平稳地放下，默默守在一旁，说不出半句承诺的话。

“陛下，您要不要再歇歇。这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呢。”赵秋端了盆凉水进来，专门留给易遇沁凉用的。

你接过凉意的布巾，轻柔盖在易遇额头，“睡不着了。没事，趁我现在还有力气，陪陪他。”

就这样寸步不离地陪了他一天。又到晚间，你只觉得双腿麻木酸胀，走去外面用膳的动作都有些颤抖。

“这天是冷了……”你只浅浅喝了两口汤，觉得满身寒凉，披着大氅都无济于事。

“那婢子给您拿进去用吧，婢子也觉着有些凉了。”赵秋将简单的两菜一汤收到食盒里带进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