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官,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周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柳树林中间,居然有一张长方形长桌,由手腕粗的枯树藤蔓盘踞而成。
仔细看,桌上隐约有条白白的东西。
“桌子上是什么啊?”
距离太远,肉眼看不清楚,周莫拿出手机开摄像模式,把镜头放大到最高值,还是太糊了。
“林长官,你看看呢?”
周莫这话,在旁人听来有点奇怪。
人眼和手机都试过了,看不见,难道林行简还有什么其他装备吗?
结果林行简没有拿出任何新奇的装备,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观察。
他的左眼失明,做义眼重建时,安装了当时能安装进去的一切先进技术。
在这件事情上,他跟沈越一拍即合:
反正是只假眼了,还不能搞的炫酷点吗?
先进技术的其中一项,就是超距超显微摄像头,比一般相机的摄像头清晰得多。
只不过这一举动,看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原溯眼里,相当奇怪。
林行简看了一会儿,眉头微微蹙起来。
长桌上的东西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是甘清远。
被玫瑰花丛吞噬的甘清远,此时正浑身赤条条地躺在长桌上。
林行简从头到尾把人扫视一遍,
“开的什么模式,关键部位还给打码了。”
“您说什么?”
“桌子上是甘清远。”
这下震惊和恐惧同时爬满周莫和荣丹丹的脸,刚被李勤扶着逃进柳树林的牛芬芳,又一次跌坐在地。
林行简转过来观察身后的柳树,表面上看起来,和公园还有大马路边上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柳枝细长柔韧,柳叶形状纤巧,呈流线型。
沈越说这里面有未被发现的新植物物种,他们到现在还没有见过。
他看了一会儿,转头问荣丹丹,
“你们医学上把手术刀叫柳叶刀,是因为跟柳树叶子长得一样吗?”
荣丹丹听了这个问题,恐惧之余,脸上冒出点不耐烦,
“你这个问题很外行。”
林行简倒一点儿不生气,伸手指指那个藤蔓盘成的长方形平桌,
“我觉得那里,看起来很像手术台。”
话音未落,原本昏暗的空间骤然转亮。
亮光强劲,呈现一种冰冷的惨白。
光源是长桌上方六个圆形的球状物,联系起刚才那个手术台的比喻,这突然出现的照明设施,就像是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林行简仔细看,发现球状物的构造很接近萤火虫。
带着光囊的柔软虫体一颤一颤,照着长桌上毫无生气的人类躯体。
角度合适的时候,能看清“萤火虫”围裹在中心的光囊,每一个,都是一颗人类的眼球。
除了会发光这点不同之外,跟泡在标本瓶里的那些一样,苍白浑圆,毫无神采。
手术台,无影灯,如果真的是场手术,那现在只差手持手术刀的医生了。
脑海里刚刚划过这样的想法,林行简就看到四根柳树枝条从四周的柳树上探出来,如同柔软又灵活的机械手臂,动作优雅地悬停在甘清远的身体上。
枝条尖端的那片柳叶,纤长,轻薄,却无比锋利,贴住长桌上甘清远的前胸。
从咽喉到肚脐,轻飘飘地划一条直线。
男人的皮肤、脂肪层、肌肉就被尽数剖解展开。
又两根柳条款款而来,找准位置,柳叶刀在纵剖口两端划出两条横口,甘清远整块前胸的皮肤,就像件皮肉做成的马甲一样被解开,软塌塌地搭在身体两侧。
紧接着,两支柳条游走腰间,实施环切。
另两支柳条在头颅上游走,对着甘清远的大脑做着相当精细的工作。
除了林行简,其他人并不能看清这场精密的手术,只模模糊糊的,看到柳树枝条对着平台上白白的一团东西飘来拂去。就像是被不存在的春风吹着,轻轻柔柔地跳舞。
周莫既害怕又好奇,但他看着林行简的注意力放在远处,大约是没工夫理他,也就不敢开口问。
原溯不一样,他径直走到林行简身边,问了个很无趣的问题,
“你带了微型摄影机吗?”
“没有。”
“人的视力不可能达到这种精细水平。”
“……”
林行简突然沉默,过几秒钟,语气干硬地回答,
“我眼神好。”
这当然是个再敷衍不过的回答。
林行简不是没想过,单刀直入地告诉原溯:
你失忆了。
我是你的爱人。
我这只眼睛,是为了救你,在一场战斗中被锐器穿透,捣碎,不得不摘除,替换成为金属、电池液和仿生纤维丝的集合。
但那有什么用呢?
除了让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尴尬,除了让原江云再度陷入未知的危险,有什么用呢?
林行简如何拥有一只“厉害”的眼睛,原溯永远也不需要知道。
原溯不是那种在同事关系中表现热切的人,他听出林行简回答中的敷衍,无意纠缠,转而问,
“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胸腔已经剖开,在把骨头跟皮肉剥离……不对,要更精细一点。是在把器官一个一个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