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和林行简之间棋逢对手的对峙被骤然打断。
它发现了新的目标。
蜡黄皮囊包裹的头颅缓缓转向原溯所在的方向,紧接着,数条腿肢飞快跑动,在天花板上畅通无阻。
林行简转头去看,原溯还保持着开枪射击的姿势——
也就是说——
那个呆瓜正直直地面向怪物。
怪物只要轻轻动动腿,就能把刀刃似的骨刺从他胸口插进去。
林行简的脊背在一瞬间绷紧:
不要。
他宁愿自己能冲上去抱住原溯,挡在人面前。
但此时此刻,那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林行简用最快的速度摸索出弹夹,装弹,上膛,瞄准怪物的后背,对着几乎已经到达原溯面前的怪物,展开他所能展开的最猛烈的攻击。
枪火震响,骨血飞溅。
林行简甚至不敢看。
他怕那个怪物在完全倒下之前,早已把骨刃刺进原溯的身体,他怕看到他费尽力气拼死拼活才留住的原溯,再一次离他而去,他怕……
怕来不及。
以至于林行简完全没能察觉,原溯开枪之后,站在原地,看着怪物向他奔来时,那种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眼神。
张牙舞爪的骨怪,在即将碰到原溯的那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睛——
那是一种无声、无形、无迹可寻,却又无可抵挡的精神压制。
骨怪像在一瞬间被抽空。
被剥皮削肉,吸血食髓,成为一具任人宰割的僵硬骨架。
它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原溯伸手,一条,一条,拧断它的腿。
这对异变株来说,无异于一场缓慢的酷刑。
但客观来讲,一切发生的非常快。
林行简打空新弹夹,看到怪物的肥硕身体缓缓倒地,便立刻冲上来检查原溯的情况。
后者一脸无辜。除了手上几条伤口在流血以外,看起来非常健康。
“原溯,你怎么样?”
林行简顾不了那么多,扒开原溯的作战外套,手伸进去,以一种非常容易被同事起诉职场性.骚.扰的架势,隔着衬衣从上到下细细摸索。
摸两遍,没血。
手又继续往下滑,从腰际开始摸,顺势检查腿部情况。
反正老夫老妻十几年,他做这个动作的次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仅坦然,而且相当熟练。
丝毫没察觉原溯已经从脸红到耳朵尖。
“我……我没事”,
原溯摁住林行简四处作乱的手,声音都有点发颤,
“真的。林长官。”
“那怪物没伤到你?”林行简心有余悸。
“没有。林长官反应快,枪法准,它还没来得及碰到我,腿就都被打掉了。”
原溯说着,指指周围地上散落着的被扫射得面目全非的残肢断腿,脸上的表情越发诚恳而无辜。
“是吗?可是刚才……”
“林长官,我们还是赶快下楼吧,那怪物快断气了。”
“哦。”
来的时候,是只颇为拉风的十六条腿大怪物。
走的时候,是个正好能装一麻袋的破烂肉团,好在仍然能喘气,不算任务失利。
怪物装好箱后,陈郁凑过来,掀开盖子看一眼,说了句,
“人彘。”
说完自己嘎嘎乐的不行,嘴里叼着的半截烟差点掉出来。
陈郁一向这样,开玩笑不合时宜,但也亏他这种性格,能在秩序安全部的腥风血雨里身体和心理都健康地活下来。
搁在平时没什么,林行简也早该习惯,今天却莫名其妙想吐。
陈郁碰碰他的肩,右手递支烟到他手边,“怎么啦,脸白得跟墙皮一样,不舒服啊?来支烟压压?”
“不了。”林行简摇头,转身进车里去。
车子开出几百米,胸腹里那股因为过度紧张引起的恶心感依旧明显,心跳很快。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是害怕。
怕原溯就那么死了。
怕来不及。
从滨海新城回基地,车程五十分钟。
开到一半,作战车刚过滨海大桥,车上的通讯器又一起响起来。
又来???
通讯器那头还是今天的轮值通讯员,应该也是个刚来的实习生,声音焦急,又不敢有脾气,试探着问林行简,
“林长官,请问……滨海区的任务,您在处理了吗?”
“已经结束了,二十分钟后到基地。”
“什么?已经结束了?您是说,异变株您……您已经抓到了?”
“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