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车上,林行简没什么精神,支棱不起来,人缩在车子一角睡觉。
原溯一直盯着他看。
林行简能感觉到,目光灼灼的,有点烫。
就像刚才原溯帮他处理伤口时的,覆上脊背皮肤的手指尖,也滚滚烫。
“林行简,你这样睡,会压着伤口。”
“你管我。”
“你可以靠过来一点,我……”
“不需要。”
……
漫长的沉默。
漫长到……两个人的通讯器又又又响了。
作战车上,通讯自动接通,林行简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对着屏幕那头的调度员说,
“你别告诉我还有一只。”
“是的,林长官。五分钟前的报案,目击者说是白骨状未知怪物,趴在14楼的窗外。”
“知道了。掉头,回滨海大厦。”
“不要掉头。”原溯突然开口,“调度员,转接滨海区分部陈郁,让他带高压水枪和钉枪到现场,冲下来固定带走。”
“啊?可是……可是……真理部规定不允许分部警官单独处理异变……”
“我是真理部高级监察原溯。”
“哦,哦好的,原长官。”
作战车没有掉头,一路向着基地总部疾驰。
林行简倒是没阻拦原溯给调度员下命令,只在通讯器熄灭好几分钟以后,才闭着眼睛轻飘飘地评价,“这么没原则。原督察跟别人出任务也这样吗?”
“减小风险就是原则。那个异变株攻击性并不强,但你受伤了,在流血。”
“真博爱。”
“……”原溯没话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看到林行简受伤,失血,痛苦,疲倦,会抑制不住的想去把他抱紧在自己怀里。
会心疼,会生气,甚至会……恐惧。
一路上,原溯的眼睛黏在林行简身上。
林行简的颌骨处有一点点血迹,是肩膀被划伤时溅上去的,原溯几次想要把那处血迹擦掉,手指悬在空气中,从滚滚热变到冰冰凉,最终还是没有碰上去。
当天晚上,负责监视滨海大厦的警员又陆续发现三只,都是陈郁带队处理了。
一共六只,骨骼发生不同程度超常发育的异变株,不能不考虑是背后有人在蓄意批量生产。
总港基地的信息部门连夜调取了滨海大厦的监控录像,发现这六只异变株第一次被摄像头拍到,都是在29层。
第二天一早,作战车停在基地大门口。
“我记得昨天大厦管理员说,25层到29层,是一个药物研发实验室”,林行简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所以得先勘查实验室,看是否跟异变株有关。”
作战车后排,原溯原本在看信息部门发过来的报告,看到是林行简拉开车门进来,眉头又蹙起来,“怎么是你?”
“不是我,你还想是谁?怎么了,原督察不愿意跟我过了?”
“你受伤了,今天应该休病假。”
“临时工,哪来的病假?工资都拖欠三个月了。”
林行简说得跟真的一样,一脸委屈上了车。
原溯被他这一句呛得没脾气,只能目不转睛盯着林行简上车,试图通过对方动作中轻微的不自然判断伤势恢复程度。
相处久了,原溯也知道林行简说话半真半假,总爱呛人。
原溯留意观察过林行简和其他同事的相处模式,并不这样,林行简的社交习性相当寡言,沉默到近乎冷淡,似乎只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会显出一点咄咄逼人的锋利。
但并不让人生厌。
甚至……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就像是深林中的小野兽,明明是毛茸茸软烘烘的一团,却要故作凶猛,用双幽绿色眼眸盯住你,亮出锋利指爪,步步紧逼,张开大口——
却只发出小猫似的“嗷呜”的叫声。
不仅不讨厌,简直可爱死了。
原溯莫名冒出这样的想法,回过神的时候,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上扬。
匆匆压下笑容,颇为心虚地转头去看旁边的林行简:
还好,没有反应。
要是想法有声音,自己现在估计已经被旁边这只小野兽给生啃了。
滨海大厦依旧是清场状态,没有人,乘电梯到29层——
正对电梯间的是一扇透明玻璃门,玻璃门后,大约三百平的空间,其间没有隔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