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这篇文章和自己的关联。
声嘶力竭的尖叫和绵软无力的挣扎都暂时停止,孙可瑶近乎惊恐地,对上王茉莉的眼睛。
那双眼睛从高处垂下来,很安静,很平淡,没有过多的痛恨,也没有傲慢或者怜悯。
时间太久,爱憎都已经被稀释到淡漠。
“20年前,2019年7月29号,你拍到了一张秦铮被压在马腿下面的照片。八月初,秦铮腰椎骨折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你趁热打铁写了一篇文章,爆料他有跟马□□的性.癖,还说他腰椎骨折,就是因为跟马做得太过火,从马上摔了下来。你那时候肯定以为自己能靠这篇文章翻身吧?”
王茉莉近乎平静地阐述着,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她现在更像是在完成一件二十年前就该完成的工作,一双手拢在黑色皮革手套下面,钳制着孙可瑶的脖子。
“我……对不……”
孙可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因为这篇文章被质问的一天,一时间连狡辩的话都想不出来,干巴巴地解释说,
“这篇文章没有……没有……”
“我知道。这篇文章没有人收。你坚持不懈投了三个月,最后也只有这么一家无良小报给了你一点版面。”
“对不……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那时候,就是太想出名了,所以……我只是意.淫他,胡乱写的,意.淫又不犯法。你想我怎么样,我们好好说,我可以道歉……”
“只是为了出名,意.淫他?你把自己择得倒干净。”
王茉莉大概是没想到孙可瑶这种时候还会说谎,手指下意识使劲儿,孙可瑶被她掐住的那条脆弱的小细脖子经不起折腾,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孙可瑶,你不会以为真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秦铮为什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吧?7月29号,秦铮出事那天,你就在马场。你躲在草垛里偷拍他,闪光灯闪到一匹怀孕的母马,母马应激,朝你冲了过去。如果不是秦铮看到,过去救你,你可能已经死了。可是紧接着他就被从马背上甩下来,被突然狂躁的赛马踩在地上。你本来有机会叫人来帮他的,但你没有。你急匆匆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逃跑了。”
孙可瑶此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她那张脸,几乎发黑发青,嘴唇也是乌紫的,不住地颤抖。
不是后悔,不是自责,而是单纯的,害怕被拆穿的恐惧——
她没想到,当年的事,除了自己和秦铮以外,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
“不重要了。”
王茉莉笑了笑,左手掰开孙可瑶的下颌,两根手指探进口腔,扯出舌头,右手伸进口袋,摸出一把银色的医用剪刀,只一下,一根舌头被齐根剪断。
过程太快,孙可瑶还未来得及争辩或尖叫,就已经永久失去了争辩或是尖叫的能力。
第一段监控在这里结束,屏幕上的红点闪烁几下,画面再出现,已经是地下七层,监.禁异变株的牢房。
王茉莉拖着孙可瑶出现在画面中。
孙可瑶的口中不断冒出鲜血,血顺着下巴和脖颈一路流淌,已经染脏整个前胸。
地下七层,低威胁区。
透过玻璃门,能看到监.禁室中三只骨怪,身上具有攻击性的骨刺都已经被切掉,脖颈上绑着束缚带。
尽管浑身上下唯一剩下的坚硬武器,是两排牙齿,仍不妨碍骨怪热爱攻击的本性。听到走廊里有人的脚步声,三只
满身疮痍的怪物立刻冲上来,紧贴玻璃,牙齿和残肢的断口在玻璃面上难耐地刮擦。
孙可瑶是从来没有见过异变株的普通人,甫一见到骨怪,整个人发狂似的向后逃,王茉莉抓着她的头发,就像抓着一条狗链,她逃不远,又呜呜哭叫着被拖拽回来。
王茉莉摁着孙可瑶的头,逼迫她贴上玻璃,和监禁室内的骨怪对视。
一旦接近到这种程度——
玻璃内外,两种生物面容上的相似变得显而易见。
那实在是一副极为诡异又莫名透露出和谐的画面。
断舌的女人。
蜡黄色皮肉包裹的怪物。
或惊恐或饿馋地盯着对方,却完全想不到……
她们其实是在盯着自己。
王茉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响起来,冷冰冰的,毫无起伏,像冬天的溪水,
“孙可瑶,你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是吗?”
“……”
“真可怜。”
王茉莉用一张银色的卡片,刷开了监禁室的门,孙可瑶的喉咙里,骤然发出凄厉的尖叫。
但是来不及了,她被扔进骨怪堆里。
室门再次合上的时候,女人胸前已经被扯下血淋淋的一块肉。
监控录像到此戛然而止。
录像内容对于周如安来说,没有任何存在于明面上的威胁,它没有暗示周如安和王茉莉之间的关系。
也就是说,它能引发何种结果,完全取决于周如安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