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攥住。
梦境骤然化作漫天槐花花瓣,铺天盖地拍了他满头满脸。可他没有眨眼,死死盯着那个人的脸……
只可惜仍旧没看清那人眉眼。
只看见那个人勾起嘴角,脸颊似有泪水滑落。轻轻启唇:
阿离。我好想你。求求你,你醒一醒。
……
再睁眼,天已经彻底黑了。
顾离醒得很安静,就像他睡时那样,一点声息都没发出,一动也没动,仅仅就是睁了眼,感受了一下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外,没有很强烈的不适,这倒让顾离有些意外。
按理来说,房间没开灯,怎么都不应该那么快就发现床上人清醒的事实。
但现实就是,顾离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长谙就发现了。
长谙坐在床边,默默地握着他的手,同样没有其他动作,就好像他也睡着了一样。
直到顾离彻底清醒过来,整整一个小时,顾离没动,他也没有。
这个画面实在诡异:一个人躺在床上平静地注视着天花板一声不吭,一个人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一言不发,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像……
所以顾离脑子转动起来的时候,当场就忍不住笑了。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长谙的,勾着笑轻声自嘲道:“这是作什么?我是要死了么?”
窗外的路灯一惊一乍,长谙的脸在它的照射下变得若隐若现。平时盈满温柔笑意的桃花眼莫名透露出一些危险的感觉,他盯着顾离微微上扬的嘴角,忽然伸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侧脸。
顾离:“……?”
长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累就别笑。”
顾离一怔。
长谙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须臾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转身要往外面走。
顾离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同时顿住了。顾离静了片刻,主动找话打破这个由他产生的尴尬:“那个……能告诉我,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吗?”
长谙不答反问:“你很好奇吗?”
顾离本能觉得他有些反常,但还是迟疑道:“嗯。”
长谙看了他好一会,忽然俯下 | 身来,柔顺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一直垂到了顾离的脸侧——顾离这才蓦然发觉,长谙这次从梦境里出来居然还是长发的!
难怪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问,长谙就压下│身,一手撑在他身侧,目光直直撞进他眼底,好看的眼睛里带着自嘲和别的顾离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然后长谙贴近他的耳朵,轻轻说——
“已然丢了的东西,还有那么重要吗,阿离。”
“只要你现在好好的,什么都够了。”
“实在想知道的话,你自己想想吧……?你想想。”
长谙的嗓音很低很哑,像是好久没有说过话了一样,那独属他的诡异凉气尽数撒在耳畔,冰的顾离忍不住一个激灵想推开他。
但长谙先他一步,自动自觉地起来了。只留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的话,顾离没能自动处理成正常的句子。
等到关门的咔哒声响起时,顾离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对方方才说的似乎是“你先躺着,我去给你盛碗粥。”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也没有拉上窗帘,那盏仿佛随时都要玩完的路灯能给的可见度实在不高,却也能算是勉强够用。
没两分钟,长谙端着一个碗回来了,声音已经恢复如常,“要现在吃吗?还是先放着。”
顾离想了想,“现在吧。”
他向后撑了一下想坐起来,不成想根本没有力气,撑了一半又猝然躺了回去。
长谙顿了顿,很自然地过来扶他起来,又在他后腰垫了个枕头,解答了他的疑惑:“你梦里灵气透支了,带你回来的时候只差没死了,所以你现在身体里的灵气有一半是我的,可能不太适应吧。”
顾离也一顿,“你没事吧?”
长谙手一顿:“?”
顾离:“……不是在骂你,我是在认真问你有没有事。”
向别人输灵其实不是什么稀奇事,但顾离的灵气一直异于常人,储存量比别人大不说,还很有个性——他给别人输灵容易,别人给他输却难如登天。
因为他的身体本能抗拒外界灵气,对灵气入侵太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整得他浑身不适……而他这种人,自己一个人不适不行,还非要整得别人也不适。
简单来说,我不爽了你也别想逃。
可想而知给他输灵的人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会遭到怎样的待遇,长谙现在好好站在他面前已经不错了。
长谙坐在床边,举起碗要喂他,“没事,你别担心。我俩灵气不排斥。”
顾离略一挑眉,看着长谙怼过来的勺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指了指耳朵,“是因为这个?”
猩红的耳钉在光下来回闪烁,渗透出不祥的光。
长谙看着顾离把粥吃下去,淡淡道:“是。”
长谙没给他盛多少,大概是为了照顾病人的胃。顾离就着这个姿势把一整碗粥都喝了,才问:“第几天了?”
长谙:“第4天。”
“你一直在这等?”
“……嗯。”
顾离没忍住道:“为什么?”
长谙:“什么为什么。”
顾离:“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不为什么。当做我走火入魔。”长谙长长叹了一口气,“以及,我不认为这有多好。没事早点休息吧。”
他说着收拾好碗筷出去了,留下刚睡醒的顾离一个人在房间,对着虚空静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