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山在小旌山深处,常年云雾缭绕,盛产菇、竹笋、药材等农产品,从乌坑村进去还要走几十里山路。
老贵带着牧牧从垅田村后山小路拐到甸平村后山林间,翻过砍刀山,穿过一片大树林,跨过河面上的小桥,来到对面大马路上。一路上,他们故意走小路以免让人看到。
老贵个子较高,人很结实,肩上虽然挑着一担东西,但走起路来依然虎虎生威,牧牧跟在后面一路小跑才没有被捺下。
牧牧对自己的这位舅公并不熟悉,只知道他妻子已过世,有两个女儿,已出嫁,平常他一个人独自生活,且常年在外,偶尔有事才会回来住些天。
前面山脚下就是墩头村了,眼看天色暗了下来,牧牧以为舅公会走到前面村子里找个地方住下,但他并没有沿着上方叉路走到墩头村去,而是继续在大马路上行走,直到走到马路尽后往右手边一条斜坡走了上去。在坡上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小村子,暗乎乎的房屋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小路两旁。
舅公用手一指,说那就是乌坑村。
这是牧牧第一次来乌坑村,春节舞线香灯时本来要去乌坑村,没想到长臂江摸黑带路走错方向了。
夜色下的乌坑村显得静谧、落寞,没有灯光,没有狗吠,几十户人家松散地分布在一条仅能通板车的小路两边,家家户户并不相连,相隔几十米、几百米不等,多数人家房子紧贴山边,远远望去若隐若现,带着一丝神秘、一点不安。尽管走了几个小时的路,全身发热,但牧牧看到这个村子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感觉身上有一股寒流穿过。
老贵带着牧牧走到第二户人家门口用手指轻敲了几下大门,等了会儿,里面有人出来开门,露出半个头,看了他们一眼,问道:“这孩子是谁?”
“我同村的,叫同同。”老贵不动声色地回答:“同同,过来,这是阿宫仔,叫宫叔叔。”
我怎么变成了他同村的,名字还改了,真是的。牧牧心里嘀咕了一下,但还是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喊了声:“叔叔好!”
“你不都是一个人上山的吗,怎么还带个小孩来?”阿宫仔长着一张大脸庞,眼睛却是三角眼,看着显得特别不协调,他瞄了牧牧一眼,很不情愿地把门打开,让他们进去。
“老了,一个人在山中需要有个伴。”老贵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带着牧牧走进屋子。
阿宫仔尽管脸上写满了不欢迎,还是转身去热了些饭菜让他们吃,腾出一间房给他们休息。
走了几个小时山路,太累了。简单地用过饭,一进房间牧牧直接躺倒在床上,不一会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老贵在边上跟他交待什么,他根本没听进去。
“咯咯咯——”一连串轻微的木鱼声音忽远忽近地传了过来,一会儿好像从深山中传出,一会儿又似乎在隔壁房间里敲打。
牧牧被木鱼声惊醒,坐了起来,他想喊舅公,一看他打着呼噜睡得正鼾,不敢吵醒他,只好自己爬起来。他要找厕所解手,屋里找了一圈后没看到,就走到房间外面。外面是个大厅,看到大厅后门虚掩着,没有关,他没找到尿桶就走了出去。
屋外已升起一层薄薄的云雾,点点雨丝扑打在脸上让人感觉微凉。他沿着后山小路找个了僻静开阔些地方蹲下,待他轻松完站起,忽地看到对面不远处山上有座房子看起来金碧辉煌,里面灯火闪亮,人声熙攘,“咯咯咯——”的木鱼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感到很好奇,来之前他都是低头赶路,没注意到那山上有房子,这下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个房子呢?想到这,他双脚不受控制地向那座房子迈去。
他沿着村前小路走了一段路,然后沿着有石头台阶的小路爬了上去,没走多久就来到房子前面。
近看那房子,青砖绿瓦,瓦顶中间凸起,两边略低,共有六个层角,每个屋角上都雕着四个异兽。屋内灯火通明,每个角落点着红红的蜡烛,大厅中央放着三座巨大雕像,面目凶恶,披着奇异服装,雕像下方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老和尚正襟危坐,边上两个人正有节奏地敲打着木鱼。老和尚口中念念有词,不时用手指挥着他面前几个统一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干活,地上横着铺放的草席上赤裸地躺着两个人,那些黑衣人正在帮那两个人清理身体。大厅两旁站满了人,嘴唇轻动,在跟着念经。
牧牧躲在正门角落看得真切。
黑衣人清理完毕,站到旁边,不一会其中一个黑衣人拿起一把长刀,跟着老和尚做了些动作后,蹲下身子,对着躺在外面的人进行比划,看样子像是准备做解剖手术。那名黑衣人看着有些面熟,再一细看,是刚才接待他们的阿宫仔。
见阿宫仔举起了刀,牧牧吓得刚想喊出来,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把他嘴一捂,另一只手一拎一把将他扛到肩上,转过身飞也似地跑开了。
能这么快地走的人,除了舅公应当没有别人了。
回到房间,老贵把他往床上一扔,作了个别说话装睡的姿势,立即躺下,随后发出了响亮的鼾声,牧牧也跟着假装睡着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果然不一会屋里有人进来,听脚步声应当是两个人,牧牧能感觉得到他们身上带着股杀气,便屏住呼吸,不敢乱动,边上的舅公似真的睡着了一般,有节奏地打着呼噜。
进来的人观察了他们两人一会,见没有动静,走了出去,临走前还特意将门、窗从外面关上。
待他们一走,牧牧终于松了口气。不一会,他双眼迷沉,正要睡过去,边上的舅公用脚顶了他两下,他刚想问什么事,舅公做出让他闭嘴动作,要他仔细听。
屋外有人在走动搬运东西,搬了会儿,就听到很轻微的对话声,他伸长耳朵听了一会,终于听清了他们的说话声。
“他们应当睡着了吧?”
“应该睡着了。”
“都怪阿宫仔,怎么让外人今晚住在这,还带了个小鬼。”
“他刚才解释说他没邀请,是老贵自己突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