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是个常年习武的人，瞎讲究流血不流泪那一套，说的好听些，男儿有泪不轻弹，说的直白些，他是连当今陛下都要好声好气哄着的人，还没谁敢让他受那么大的委屈。

他突然要哭起来，大约那是真的点到了痛处，要把过去从没被在意的伤心都一块儿哭出来。

在此之前，柳玉鸾还从没见世子爷这么哭过。虽然床笫间偶尔折腾的太狠时，他殿下也是泪眼汪汪的和他耍赖，可那样也只是添些情趣，如今动起真格的，这么无声无息的泪如雨下，实在是太怜人。柳公子不大会哄人的，不免一时手忙脚乱，只有抱着他，一遍遍在心里后悔。他自负洞悉人心，却每每在最该洞悉时视而不见。

他手臂圈紧，世子爷在怀里整整小了他一圈。他近来消瘦不少。

纵使是已经嫌有些瘦嶙嶙的，可被这样用力的抱着，仍然觉着有些难受。他微微一动柳玉鸾就察觉，松开手低头看他:“怎么了？”

他压了压停不下来的哽咽，没有说话，眨一眨眼，眼角挂的一大滴泪垂下去了，无痕的落进水里。连着人心里都起涟漪，忍不住柳玉鸾想要做些什么。做些什么呢？他还没有想明白，已经被世子爷抢了先，他吸一口气，合身扑上来，一仰头就能与柳玉鸾唇齿相贴。

这样的感受十分玄妙，与以往都不同，这一吻热烈又冰凉，甜蜜又苦涩。遗憾与满足、执迷与彻悟、深爱与割舍，这些复杂又矛盾的念头都随着这一吻，在唇舌的交缠里，在呼吸错杂间，浪潮一般的从洛花卿情绪传递过来。

是眼泪的苦与咸，是花气的香与甜。是前尘往事云烟散尽，是物换星移人事沧桑。

是他手里，捧着他的海角天涯。

柳玉鸾的手托在洛花卿脑后，使他能吻得更深。他想，从今往后，这就是他的海角天涯。

也许是带着哭腔的呼吸太诱人，让人满心的遐思；也许是他们都急切的需要做一些什么来安抚心中的起伏；又也许，什么也不为，只是时机和人都这样的恰到好处，怕良辰美景有负。不知道是从哪一刻起，这深吻变了意味，浴汤的热气里，情欲粘稠的蔓延升腾，蒸的人脸颊发烫气喘吁吁。

欲望总能冲淡感伤。

直到柳公子终于被一把推到池边，撕开的衣襟裸出一大片胸膛，上边撑着眼眶泛红的世子爷，拥吻间不依不饶的咬着他的舌尖，有些粗暴的把他散了大半的衣物彻底扯开。

全然由世子爷主导的情事，这还从没有过。

世子爷在欢场上如何的游刃有余，柳公子多有耳闻。殿下拈花惹草有百般的好本事，只是这件事上，在他面前是被动的时候要更多。他到今天才知道，不是世人误传，这位纨绔世子殿下，勾人的本事当真大得很。他甚至全不用学那些狐媚子们巧笑作态，只需要按着柳玉鸾，居高临下的瞥一眼，就足以激起他所有的热情。

怪道人人都爱世子爷。

‘哗啦’一阵响，世子爷猝不及防，慌忙的伸手乱抓，扑腾起一大片水花后，反手勾住柳玉鸾的肩，贴在他身上。终于他停下来片刻，安安静静的看向他，有些疑惑的一歪头：“不要么？”

柳咬着牙不应，一手在水下伸到了自己背后，按住正准备作怪的指尖，向他挑挑眉。世子爷的这一套手段，也太熟稔了，这样撩拨的势头，一时不察就要被他趁势而入。这可有些不妙，论打架，柳公子固然不是对手，他也舍不得两人再有争执，这样算起来，必然是世子爷赢面更大一些。

此情此景。

洛花卿让他抓个现行，竟然还能摆出这样一幅天真无辜的面孔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可真够有本事的。

柳公子一时哑口无言，僵了一会儿，不知想了些什么，颊上绯红一片，轻咳两声，扭捏的把头偏向一旁。若不是世子爷耳朵尖，差点就错过了低若蚊呐的那声“好”。他一时有些呆住，几乎不敢相信，可按住他的那只手的的确确是无声的又收回去，柳公子一向是神色清冷的脸，欲望与羞赧夹杂着，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眉峰里都蹙着说不出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