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耽误段知彻的时间了。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微风吹拂面庞,一股凉意袭来。
时乔已经缓过来不少,站在段知彻的车前,正为“副驾驶和后座坐哪个比较合适”这样的问题纠结时,段知彻就已经替他拉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上车,别吹感冒了。”
时乔道了声谢,急忙上了车。
段知彻绕回驾驶位,坐定后,将车内空调调至一个适宜温度,而后便专心开车,一路无言。
时乔看了一会儿前方的路,然后将头轻轻抵靠在车窗上,跟着车身细微而规律地轻轻晃动。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难受也没有犯恶心。
他其实是重度晕车选手,每次坐车特别是坐出租车都要提前吃晕车药、贴晕车片的。
但今天比较突然,他什么都没有准备。
原本上车前还在担心,怕自己会吐在段知彻的车上。
为此,他打算一出现不适的苗头,就立刻请求段知彻放他下车。刚才在医院开具的药片和药膏也被他掏了出来,剩余的那个药袋被他揣在兜里,以备不时之需。
但也许是段知彻技术娴熟,将车开得足够稳,又或许是车内弥漫的那股淡雅香气如同自然的镇定剂,时乔完全没有产生以往那种不适的晕眩感。
这让他觉得非常放松,觉得自己也可以购买一辆同样的汽车,独自自驾去人烟稀少的高山草地,去依山傍水的古村。
但一想到自己存款,时乔又老实了。
正闭目养神时,时乔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看向段知彻,说:“今晚在医院花了多少钱,我把钱付给你。”
段知彻本想说不用,但话还没说出口,又转念一想,觉得对方应该是想跟他划清界限的。
于是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下时,他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单据递给时乔,上面清晰标注着金额。
时乔伸手接过,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点开了与段知彻聊天框,输入了同样的数字金额发了过去。
这是他们聊天界面的第一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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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段知彻和时乔去了各自房间洗澡。
镜子前,时乔扯了扯自己红扑扑的脸蛋仔细端详,而后撇了撇嘴。
好在这次没起疹子,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丑巴巴的,但没有像上次那么吓人。
时乔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门就被敲响了。
时乔心里一震,即使这副模样早就已经被对方见过,但他不知为何还是下意识地用毛巾挡住了脸上不正常的红晕。
门开之后,段知彻看见的就是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时乔。
他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只递上刚刚时乔忘记从车上带下来的药片和药膏,顺带把用法和注意事项按照医生的原话细致地说了。
“谢谢。”时乔单手接过,正打算合上门时,却见段知彻仍然站在门口,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下一秒,时乔就听见段知彻很犹豫地问:“需要我帮你涂抹药膏吗?”
时乔一怔,有点语无伦次:“哦,啊?谢谢……不是,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烦。”
段知彻看着连连给他鞠躬的时乔,也有些愣了。
今晚的经历已是前车之鉴,这种情况,段知彻觉得自己需要马上离开,于是立马说:“那你早点休息,有事可以敲门找我。”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或者发信息也可以。”
回了房间后,段知彻倚靠在床头,手里的书翻了两页就被他放回了床头柜上。
他起身从客厅里抱了自己那台笔记本电脑回来,打开了一个熟悉的网站,点开搜索引擎,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很快,屏幕上出现了很多有关“社交焦虑障碍”的文献内容。
他一篇篇点进去浏览,看得认真。
隔日。
段知彻刚到单位,迟池就贱兮兮地凑了过来,“听说你昨晚来医院了?”
“嗯。”段知彻坐在电脑桌前,点开了病人的术后康复纪录开始仔细查阅,眼神没分给迟池,只配合着问,“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急诊那边的小护士说的呀,说你大晚上冒雨送人来医院,浑身都湿透了,又是公主抱又是换衣裳,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迟池拍了一下段知彻的肩膀,表情很是丰富,“快老实交代,谁啊,是谁啊,你小子偷偷谈起了恋爱,还藏着掖着不告诉兄弟我,有点太不够意思了啊!”
这话迟池说得心虚,他其实只是无意中在急诊几个值夜班的护士那儿听到了几个词而已,有一些都是他添油加醋自己联想的。
段知彻的手指搭载鼠标滚轮上滑动,依旧忽略掉他不着调的话,不带什么语气地回答:“时乔。”
迟池的反应很大,“我勒个大豆,乔乔生病了?什么病啊?严重吗?等会儿——”
他突然顿了一下,扫量着段知彻的神色缓缓开口,“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乔乔就是你的恋爱对象吧?”
果然,下一秒,他就看见段知彻转过头,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这眼神他熟悉极了,一般他说出让段知彻很无语的话的时候,段知彻的脸上就会出现这种表情。
迟池从没和段知彻讨论过有关性取向的话题,于是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压着嗓音小心地问:“你不会是不接受这个吧?”
见人没说话,迟池很快敛了调笑的语气和表情,换上了严肃的神色,赶紧解释说:“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是同……同性恋,所以我才下意识会有这样的想法,还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是故意冒犯你的,我不知道你介意——”
“没有。”段知彻打断他,然后慢条斯理地将目光重新移回电脑屏幕上,“没有介意,也没有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