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薇垂眸乖巧地应了。
~~~~~~
“笃笃。”杨琼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
杨琼示意赵明薇跟上。
屋内是好闻的药材味混着笔墨香的清冷香气。
“师父,我寻到蛇骨草了。”杨琼一改在楼下的嬉皮笑脸,神态恭敬地看着正坐在长桌前的妇人。
妇人一袭深色长袍,身姿清瘦,一头乌丝随意挽在脑后,用一木枝固定,面前长桌上摆满了晒干的药材和医书,听到杨琼的话,她从药材堆中抬起头,目光锁定在杨琼身旁乞丐似的赵明薇身上,神色一肃。
“琼儿,师父先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么?”
“师父,徒儿知错,只是这次见小薇她们母女二人实在可怜,您就帮帮她们吧!”杨琼声音诚恳。
赵明薇知道娘亲的性命可能就靠眼前这个妇人了,她死死盯着对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神医,求求您救救我娘亲,只要您能救我娘亲,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您了。”
这不是赵明薇第一次求人,她也曾乞讨过,但这是赵明薇第一次下跪。
她记得父亲曾在念到书籍中的“男儿膝下有黄金”时语重心长地告诉她:
“女儿膝下亦有黄金,不卑不亢方能成事,不可轻易下跪,失了尊严,任人拿捏。”
但她如今已经不是尊贵的宰相千金了,除了出卖自己和尊严外,她一无所有,甚至只能祈求对方接受她舍弃尊严的跪拜。
可她的尊严并不能换来同情怜悯。
妇人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这儿不是善堂,你们还是另寻出路吧。”
冰冷的话语像是对赵明薇母女命运的宣判。
“师父!”杨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师父,似是不明白对方的冷漠。
妇人却已收回了视线,继续沉浸在药材与书卷中。
赵明薇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怎么办,娘亲的病该怎么办。
“我求您了,神医大人,我娘亲真的病得很重,求您救救她吧,我可以给您当牛做马。”
赵明薇狠狠叩首,额头很快红肿起来。
“小薇……”杨琼不知如何是好。
妇人似是将外界隔绝在外一般,不仅不为所动,还翻了一页书卷,唤杨琼来身旁,“琼儿,将蛇骨草拿来,来替我念此页药方,我要配药。”
“师父!您怎么这样啊。”
杨琼有些抗拒,但还是在师父威严的目光中屈从下来,愧疚地看了眼俯趴在地上哭得肩膀颤抖的赵明薇。
“蛇骨草三钱,龙胆草一钱五分,人参二钱……”
杨琼心有怨气,念得飞快,但妇人并不受影响,快速找到对应的药材码了起来,她甚至不需要称,手一掂便知道重量。
“朱砂半钱,没了。”杨琼合上书页,一改先前恭敬的态度,撅嘴赌气般负手站在一旁。
妇人将最后一味暗红色的药材称量好放在码好的药材堆上。
朱砂有毒,她谨慎地使用了秤盘。
将这堆药材包好,她又下命令:“再念。”
杨琼本就心中不满,反骨上来,“师父我外出寻药累了,小师妹应该已经烧好了饭菜,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妇人哪里不懂她的脾气,“念完再去。”
“我累……”杨琼抱怨的话还未说完,一旁便传来女孩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蛇骨草三钱,龙胆草一钱五分,人参二钱……”
妇人神情微动,反应过来后开始照着赵明薇的话快速地翻找药材。杨琼也面露讶色,低头翻看方才念过的药方对照。
甘草一钱五分,“甘草一钱五分”。
黄连一钱,“黄连一钱”。
……
朱砂半钱,“朱砂半钱”。
竟是分毫不差!
杨琼震惊地看向地上干瘦如杂草般的女孩,这,这是什么,方才少说有20多种药材,她竟然没有一个错漏,甚至顺序都完全一致,这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不对,过耳不忘么?
“师、师父。”杨琼被震撼到有些结结巴巴。
妇人将暗红的朱砂放在药堆上,侧头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赵明薇,女孩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你先起来吧。”她抿了抿唇。
“您不答应救我娘亲,我便不起来。”赵明薇这话有些无赖,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可愿随我学医。”
妇人低沉的声音传入赵明薇耳中,如冰雪化冻。
她心跳飞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她再次深深叩首,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滴在地面上。
太好了,娘亲有救了。
杨琼神情瞬间雀跃,“师父!您还需要我来念药方么?或者让小师妹来给您背!”
她从善如流地叫起了赵明薇小师妹。
妇人白了杨琼一眼,“一会儿用完饭去将方才这药煎了给你小师妹喝,第二幅七日后用,她自己也需要补补气血。”
“师父,我就知道您最善良了!”杨琼将自己之前说妇人冷漠的话抛之脑后,有些谄媚地接过两包药。
“你叫什么名字?”“周小薇。”
“小薇,带我去看看你娘亲吧。”妇人背手出了门。
“是!师父。”赵明薇心中巨石放下,满心欢喜,连忙追了上去。
~~~~~~
一晃数年,没想到再次与故人重逢,竟是在这种情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