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照顾妻女的同时,也会帮闻老爷打理酒楼,他果真聪颖过人,很快掌握了酒楼经营之道,他又八面玲珑,过去考科举时便广交友,结识许多本朝新贵,给酒楼带来不少生意。闻老爷也对他越来越满意,即便得知他不打算继续考取仕途,也并不介怀,反而渐渐将酒楼交给了他。
家中管事忠叔提醒闻老爷,王义待下人极为苛刻,往日翩翩公子遇到犯了错的下人就像变了个人,极为残暴。闻老爷并不在意,男人铁腕治下也是无可厚非。
天有不测风云,闻老爷突发恶疾去世,闻晓崩溃倒在夫君怀中。她娘亲去的早,她是闻老爷一人带大的,对父亲感情极为深厚。
王义垂眸看着怀中哭成泪人的妻子,抚了抚她的头,“晓晓,我们带着蓉儿离开京城吧。”
闻晓含着泪点头,将王义抱得更紧,她未来只有他可以依靠了。
他们变卖酒楼,举家北上,王义交友广泛,一同去的还有几个京城交往的生意人,王义看中了墨城的制墨工艺,准备大干一场,他们信任王义,愿意与他同往。
闻晓看着王义,男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年,原本俊朗的样貌如今更添了几分成熟魅力。她心中充满崇拜之色,这是她挑中的如意郎君。
王义要闻蓉改姓,她没什么犹豫便点头答应,她和女儿过得好,父亲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告慰。
墨城虽不抵京城繁华,但王义的墨锭生意越做越大,他们的宅邸建得大气恢宏,府中下人也越来越多。
闻晓与女儿安心享受着丈夫的庇佑,日子过得富足合意,直到闻蓉长大。
闻蓉的长相结合了闻晓与王义的优点,弯眉杏眸,白皙秀气。
一日,府上设宴款待墨城官员,这是王府的习惯,席上还有从京城来的官员。
闻蓉在后宅放纸鸢,纸鸢绳断裂落在了前院,她跑去前院捡,一抬眼却见宴席上那些身着华服的京城高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心下一慌跑回后宅,第二日却被父亲叫去书房,说她被揽胜使者看上,要送去京城侍奉皇上。
什么是揽胜使者?她问。
是带你飞黄腾达的贵人。王义这样说。
后来她知道揽胜使者恶名,祈求父亲拒绝他们,王义却绷着一张脸,让她不要糊涂,中年的他眉宇间夹杂着戾气。
她去求娘亲,娘亲说要相信父亲。
她被关了起来,只能哭着求忠叔帮她逃了出去。
女儿走了,闻晓每日以泪洗面,忠叔被王义严惩,好几日都无法起身,闻晓看着年迈重伤的忠叔,突然觉得自己的枕边人如此陌生。
直到她误闯入府中地牢,见到那群衣不蔽体的墨工妻子,她们口中的王义让她惊惶恐惧。
她已经不年轻了,却依旧天真地要将这群墨工妻子放出去。王义当然发现了,仍是严惩。
她痛骂王义所为毫无人性,王义掐着她的下巴,“你如今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靠着我用那群人赚来的,我若没有人性,那你呢?”
她绝食,王义将日渐消瘦枯萎的她关到一处小院,“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忠叔偷偷给她带来饭食,她不想吃,忠叔老泪纵横,“大小姐,你若是出了事,小小姐回来见不到娘亲,该多难过啊。”
她想到女儿,勉强吃下饭食。心中却苦涩。女儿离家出走也有她置之不理的原因,她想到那群墨工妻子的遭遇,若是女儿当初也被揽胜使者带走,等着女儿的可能也是那般炼狱。
王义来找她,他想要她。她挣扎不过,在他身下安静得如一具死尸。
王义见她一心求死,嗤笑一声,用忠叔的性命威胁,“闻大小姐既然看不上我赚钱的手段,我便偏要你痛苦活着看我一步步坐享荣华富贵。你若是逃了、死了,我就杀了忠叔,不要以为我不敢,毕竟当初杀你爹时我也没手软。”
她无神的双眼瞬间睁大,恨意闪烁,她抓起簪子欲刺向对方。
怎么可能成功。
她早已被对方养成废人,连愤怒都软弱可笑。
竟是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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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儿,当初逼得你离家出走,是娘对不起你。”阿蓉娘,闻晓将过去的一切告诉众人后,整个人便像脱了水的枯花,气若游丝。
“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害人害己,忠叔已经死了,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我的了。见到蓉儿一切安好,已经是上天垂怜。我这样的罪人,早已不配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
“这些都是王义的错!娘,这不是你的错!你坚持住。”阿蓉哭着看着越来越虚弱的闻晓。
闻晓摇了摇头,“若非我种下与王义的因,便不会有今日王义酿下的这般恶果。”
“如今谁对谁错我已经不在乎了,阿蓉,放我走吧,这样活着,实在是……太痛苦了。”闻晓闪烁着泪光的双眼中充满祈求。
“至少给我一次死的自由。”
阿蓉听到她这句话,嚎啕大哭起来。
闻晓见她不再阻拦自己,嘴角牵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她看向赵明薇,“周小姐,若我要走,请不要救我。”说完便闭上了双眼,一行清泪缓缓流下,唇畔却含着如当年少女一般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