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十分愧疚，他认真地告诉自己他的不堪过往，而她却故意提起他不愿触及的往事。即使这并非她本意。

燕向明看着垂眸沉默的赵明薇，心也渐渐冷却了下来，甚至在夏季感到了一阵寒意，他的唇都忍不住冷到打颤。

他果然不应该说的吧，她那么美好，他这样肮脏又沾满鲜血的过去一定会让她彻底地厌恶自己。她会觉得他肮脏么？她还会愿意让他这样的人呆在她身边么？

为何偏偏要说出来，他明明想留在她身边，为何不一直隐瞒下去。

他死死盯着赵明薇，紧紧攥着衣服下摆，快要将衣料攥破了。

最终，他还是无力地垂下了头，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说给周小姐听，他想听到周小姐说不在意他的过去，因为周小姐就像天边那一轮皎月，可以驱散他浑身的黑暗。

他说出这些就是心存侥幸，周小姐救了那么多人，她可愿救救他？

“小时候学做那些事，为了不做那些事而去杀人，都很难过吧。”

燕向明猛地抬头，赵明薇看向他的目光中，没有厌恶，没有恶心，她的眼中盈着柔软的光，他能看懂，那光代表了心疼。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松开了紧紧攥着的下摆。

周小姐她不嫌他的过去肮脏，她心疼他。

他突然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上了眼角，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

“向明，你怎么哭了。”

他摸上自己的脸，看着指尖上在月光下闪烁的晶莹水珠。

他飞快捂住了上半张脸，扯出笑来，“没有周小姐，你看错了，我是被风吹到了。”

赵明薇看着燕向明脸上难看的笑。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向她撒谎，还是这么拙劣的谎言，明明他的声音中还带着鼻音。

想到这儿她也想笑，嘴角却忍不住耷拉下来，眼圈也不受控制地涌上热意。

怎么回事啊，她也想哭了。

她再次把脸埋进膝盖中间，感觉方才泡着心脏的热水中像被人加上了醋，泡得她的心又酸又软。

“向明，那些事都过去了，你现在既不在小院里，也不是杀手了，你是我的……护卫。”赵明薇瓮声瓮气的。

燕向明放下遮着脸的手看向她。

“嗯。”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怕那树下的人是个泡影，他声音大一些就会将这泡影吹散一般。

真好，神女还是愿意将她的光洒向他这个阴暗的角落。

～～～～～～

下山的路上，赵明薇提灯走在前面，燕向明落后一步，一如往常。

突然赵明薇脚下一滑，提灯滚落到山下，赵明薇也差点摔倒，幸好燕向明及时抓住了她。

赵明薇心有余悸，有些后悔这么晚上山，虽然今夜月色明亮，可没了提灯，下山的路还是会昏暗艰难许多。

一旁的燕向明突然蹲在她脚下。

“周小姐，我来背你吧，我夜里视物的能力很好，你放心，不会再让你摔倒的。”

他低沉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搔在她耳廓。

她咬了咬唇。

什么啊，这是怕再摔倒的问题么？这明明是……

赵明薇最终还是向自己的内心屈从了。她提了提裙摆，俯身趴在了燕向明宽厚的背上。

“趴好了么？”

“嗯……”

他站起身来，有力的臂膀托着她的大腿不让她下滑。

“抱紧我，周小姐。”

“……嗯。”

她的脸靠在他颈侧，他说话时，声音就在她的脸侧震着，带起一阵酥麻。

她偏过头小口的喘息，想要控制住自己不断攀升的心跳。

燕向明将她往上颠了颠。

心跳得好快，周小姐她……不会听到吧。

幽静的下山路上，树叶的沙沙声和虫鸣此起彼伏，各怀心事的二人却只能听到“噗通噗通”的心跳，还误以为那声音只来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