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薇早在他们押着男人进来时便惊讶起身,“向明?”
听到杨将军的问话,她连忙道,“他们搞错了,杨将军,这是我的护卫,不是什么投毒之人。”
燕向明抬头看向赵明薇,她眼中的担忧撞进他心里。方才他在房间内换衣裳,杨府下人突然进来,见房内有人本欲退出去,却不小心看到了他胸口的刺青,慌忙喊来守卫的士兵,士兵不由分说就上来抓他,他原本逃了,担心会给周小姐添麻烦,又乖乖束手就擒被这群士兵抓住押了过来。
刺青?难道周小姐他们找的投毒之人竟是来自巴图的组织。
杨飞荣看着被士兵押着的燕向明,常年习武的他一眼便看出此人武功不俗,他此刻虽被士兵们押着跪在地上,但他身体却依然保持着平衡,颈部肌肉放松,手部是随时可以发力挣脱的姿态。
他目光从他胸前刺青滑向他的面容,眉心一皱。不对劲。
此人高鼻深目,瞳色较浅,不是大月人长相,反倒与漠北人有些相像,其他人可能看不出,但二十多年前曾日夜与漠北人打交道的他一眼便察觉此人身份有异,联想到那群投毒人身上的刺青,他心下一沉,莫非此次中原疫病,竟是漠北国诡计?边境平定多年,难道他们要卷土重来?
“将此人与那群可疑之人关到一处,一并审问。”杨飞荣下令。
“是,将军。”士兵抱拳。
燕向明正暗暗发力准备挣脱,厅里突然传来女子掷地有声的声音:“杨将军,这是我的护卫,您就这样将他关押,恐有不妥。”
赵明薇声量不大,却铿锵有力,见杨飞荣皱眉看过来,她也毫不退让地对上他视线,“莫非大将军便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拿人么?”
她面上镇定,宽大袖袍中的双手却忍不住攥紧,手心也微微汗湿。自己这样“顶撞”杨将军,也许会连累萧珩无法获得中原军助力,她有些后悔,若是萧珩因此拒绝带她入皇宫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方才见向明要被押下去,还来不及深思,抗拒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
向明武功高强,即使被士兵押住,想必也能轻易逃脱,她贸然行动实在欠妥。
杨琼原本听到赵明薇毫不客气的话还不禁在心里为她捏了把汗。她爹虽胸怀宽广,但被人这么说,圣人也会发怒吧。她扭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杨飞荣的表情。
欸?奇怪,看上去没生气啊。
杨飞荣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明薇,一袭白衣的瘦弱少女努力挺直了背脊、明明紧张到额发处渗出汗,却仍然目光坚毅地看着他。
“难道少将军便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拿人么?”边境黄沙飞扬,青年着蓝色官袍,白皙面容被风沙磨得发红,一双眼却亮得惊人。
杨飞荣一扬手,“罢了,将周姑娘的护卫放了退下吧。”
赵明薇攥着的拳头松开,指尖微微颤抖,她面露歉意地看着杨飞荣,想向其道歉,无论如何,方才她的话也冒犯到了他。
杨飞荣先开口了,他目光深沉地看着赵明薇,“周姑娘这番风骨,倒是令我想起一位故人。”
“哦?是何人?”一旁的杨夫人好奇问道,她一看便是婚姻十分美满,虽然眼角也爬上了细纹,一双眼却仍如少年人般明亮灵动。
“前任宰相,赵显德。”杨飞荣盯着赵明薇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竟是他,哎,他那般忠骨,最后却……”杨夫人想到宰相府惨案,眼角又没忍住泛起湿润。
杨飞荣话音刚落,赵明薇双眼不禁睁大,双手再次攥紧。
看到赵明薇这般情状,杨飞荣对自己的猜测已有几分确信,虽不知她为何会成为琼儿的师妹,但知道那人还有后人在世,他心下也有几分畅快。
杨飞荣心情突然大好,道,“诸位继续用膳吧。”他又唤来些侍女将凉了的饭菜拿下去热热,甚至还为向明加了张凳子。
席间他又与赵明薇说起了赵显德,“我将军府匾额上的字便是那人提的,当初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只不过后来他在京城,我在中原,因为某些原因渐渐失了往来。”
原来那龙飞凤舞的字迹竟是爹爹的,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狂放不羁的书法,若是爹还在,或许还可以让他教教她,她慌忙垂下头,掩饰眼中情绪,“赵宰相的笔力遒劲,与将军府极为相称。”
“呵呵,我求了他好久才得来的。以前他还会给我传些信,后来……”杨飞荣笑容中多了几分苦涩,又道,“周姑娘若是对他的字感兴趣,我可以将他给我的信拿与你瞧瞧,我之前还叫我那小儿拿去当过字帖描红。”
赵明薇本觉得这一提议对本与爹爹“素昧平生”的她来说有些不合适,可又难以抗拒心中渴望,点了点头,“那便多谢杨将军了。”
萧珩在席上一直受到冷遇,但他看上去却自斟自饮地十分悠然自得,目光不时在赵明薇与杨飞荣身上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