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们是否也在怀疑自己,因为这场冲动的决策,让许多士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一直紧闭双眼的郭副将脸上划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摸上自己腰间象征着副将的令牌,正欲扯下,手却被一旁的萧珩按下。
郭副将抬头诧异地看着萧珩。
一边倒的指责声中突然插进一个女声。
“这次贸然出击固然有问题,可这真的是郭副将一人的责任么?主动进攻分明是诸位将领一同商讨做出的决定,若是郭副将有错,那我们这些支持的人同样有错。”
杨琼话音坚定,虽然声量不足以盖过士兵们七嘴八舌的指责,却像是一瓢冷水阻止了一锅沸腾。
其余将领见杨琼将矛头指向了自己,有人依旧保持沉默,有人见自己无法独善其身,终于开始辩驳。
“那日若不进攻,难道我们大月将士就要容忍小国挑衅,成日龟缩战场后方么?”
“这次大月面临多点战事,兵力本就分散,我们决定主动出击也是为了尽早结束此地战事,以支援他地。”
场面从一边倒的指责郭副将变成了将领们与士兵们的争辩。
杨琼与萧珩交换了眼神。
萧珩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块烧得破破烂烂的旗帜,他举起那块旗帜,众人不知他是何意,都安静了下来。他身旁的郭副将看到萧珩拿出的东西,紧抿的嘴唇颤抖起来。场上零星老兵也红了眼眶。
“诸位也许不认识这面旗帜,这面大月旧式军旗,郭副将保存至今,他曾告诉我,这上面沾着当初曾与他一起为保护大月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的鲜血。”
萧珩又举起一面旗帜,这面新一些,但上面同样染着鲜血,还有干涸的泥迹。
“这面大家熟悉许多,这是我们如今的军旗,这一面,是郭副将冒着被泥石流掩埋的风险从山谷下捡回的。杨校尉说的没错,那日进攻的决定是诸位将领共同做出的,但郭副将这些时日却一人承受了所有士兵们的指责,因为他是那个冲锋在最前方的人。这些指责郭副将早就听到了,可他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这次遭遇埋伏,他心里比谁都更难受。”
萧珩将两面旗帜整齐摆放在一起,整理好边角。
“郭副将是大月老将,经历过与漠北国的多年战役,听到北方传来战事吃紧的消息,他心中焦急,自然想尽快结束此间战事前往支援。诸位扪心自问,一次次被琉国、越国挑衅又什么都不做的感觉,真的好受么?这次我们虽遭遇了埋伏,死伤众多,但敌国同样被我们拔除了营地,兵力重挫。更何况,谁又能保证那日我们不主动出击,就不会遭遇如今的损失呢?!”
萧珩抬起头,这次锐利的目光扫向场上所有将士。
“战争本就免不了鲜血,我们应该做的是拧成一股绳,尽可能用更巧妙的战术减少我方伤亡,战胜对方,而不是持刀向内!”
萧珩一番话落下,一些将领为他鼓起了掌,郭副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场上有些老兵开始为郭副将说起了话。
片刻后,一直沉默的郭副将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诸位的声音我郭骁都听到了。好的坏的,我郭骁都听在心里。这些指责也是我应受的,我郭骁不是躲在后面不敢承担责任的人,这次进攻,虽然我是有些理由,但本质上就是我郭骁轻敌,才用了这种鲁莽的打法。这主意从根上来说是我郭骁提出来的,我也不会推卸到别人身上,今日,我向所有将士道歉!”
众将士们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副将颤抖着声音道歉的样子,神情复杂。
郭副将又转头看向萧珩。
“三皇子,我知道你今日的用意,多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向诸位道歉,我郭骁服你!这枚令牌你收下,从今日开始,我们这支军队听三皇子调遣,若是诸位信得过我,我今后继续尽我所能同大家一起打敌国,护家园。郭骁千错万错,有一点不会错,我想带着大家拿下这一仗,让这些欺辱我大月的小国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听完郭骁的话,士兵们的情绪激昂起来,是啊,他们来参军,就是为了拿下这一仗!
郭骁摘下腰间象征着副将身份的令牌递给萧珩,萧珩愣了片刻,推辞不过,收下了令牌。
……
众人散去时,一些老兵来到郭副将身边说着些什么,郭副将沉郁多日的面容终于松懈了些,还有几个方才指责郭副将言辞颇为激烈的年轻士兵面带愧色地站在一旁,郭副将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这些都被萧珩收在眼底。
“看上去你这次动员起到了效果。”
杨琼来到萧珩身边,看了眼他手中的令牌。
“多谢杨校尉今日的配合。”
萧珩认真道。
他们似乎从未如此真心实意地交谈过。
“没什么好谢的,我也想拿下这一仗,让这场战事越早结束越好。”
杨琼的视线落点在那两面残破军旗上,“如今方知战争究竟是什么。”
她的声音轻轻飘散在风中。
……
军医营帐内,赵明薇正皱着眉为一名士兵号脉。
“小薇姐姐,小七哥他醒了!”
二狗兴奋地跑过来。
赵明薇闻言先是一喜,紧随其后的情绪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