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禁闭，霍格沃兹已经入冬了。

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在地下，温度要比其他几个学院的更低，克米莉亚的手都快僵了。

但好在今天教授没安排什么任务，她只用归类好一些不怎么常见的药材。

将曼德拉草叶和茎干部分分开装进特制的盒子里——拿起来，掰开，左边盒子放叶子，右边盒子放茎干。

波莫娜教授昨天送来不少处理好的曼德拉草，就算是简单的几步操作也够她做上那么两个钟头。但加上地窖温度低，她干一段时间就得把手缩回袍子里暖一会儿了再继续，时间又翻倍了。

“你如果还能用脑子，为什么不把手套带上？”男人的声音从一旁的办公桌后传来，比地窖的温度还低。

斯内普看着女孩分拣一会就把手缩回袍子的动作，不耐烦的把身前抽屉打开，将一对旧龙皮手套扔了过去。

被斯内普扔过来的手套正正好砸到脑门的克米莉亚立即欢喜的带上，却发现手套比她的手大了不止一点，她戴到底了指尖处也还有一大段空隙，而且，这双手套不像她平时带的那种用来处理魔药的手套，里面居然还有细细的绒毛。

她悄悄撇了一眼斯内普批改作业的手……

似乎是察觉到克米莉亚的视线，斯内普斜眼不善的看着她，面露不悦——你在看什么？！

克米莉亚猜测的念头被按了回去。立刻拿起一株曼德拉草分开恭敬道:“谢谢教授，我会努力的！”

等“沙沙”的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声音继续时，克米莉亚暗骂自己:有的保暖就不错了，非得这么搞，教授把你踢出去你就爽了！教授的手套好暖和……现在一天能单独待这么几个小时，你感恩戴德吧！要不圣诞节礼物送手套给教授……

克米莉亚思索及此，犹豫了。

那圣诞节礼物要不要送哈利几人呢？自从那次不欢而散后几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说过话了，连魔药课上赫敏都没来和她一组……

她没法怪他们，她知道的东西才促使她选择了正确的人。

如果她对斯内普一无所知，其实也会做出和几人一样的选择——几人会误解斯内普，厌恶斯内普，这也正是斯内普要的，这样他才能在暗处更好的保护哈利。

分明现在是自己有私心，总想改变一点什么，想让几人不会那么抵触教授……

可就算她提醒哈利，还是会被扣分；就算她让诺特举报哈利让他们禁闭，他还是会带着赫敏、罗恩夜游，见到三头犬；就算她把自己的答案告诉他们，斯内普还是会被怀疑。

那天她站在几人面前，说出答案，被几人安静拒绝时。她转头离开，袍子下的手止不住颤抖，思绪纷乱。

她没有在生气。

只是在那三人沉寂时，似乎一切都在按原本既定的轨迹走着，命运的齿轮严丝合缝地一个带动着一个转动。

推着所有人往最终的结局走的虚浮感冲上来，焦虑和不安像是一股热浪，烧灼着她的气管，使她感到无比窒息。

她有一种什么都不会被她改变的恐惧。

如果她同赛特与伊芙一样的结局……那……教授依旧会在背负一切后，死在那条赎罪的路上。

视线里草药和桌子逐渐模糊，此起彼伏的悲戚哭喊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尖锐的像是要吼破她的耳膜。

在她来不及反应时，一片血泊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不断出现……那是……斯内普？

他死了，她要的又没能得到。

“啪嚓。”一声轻响将她虚浮的灵魂唤回到了身体里，一根曼德拉草叶从呆愣在原地的克米莉亚手里落到地上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屏住了多久呼吸。

她急忙蹲下想捡起来，低头的那一瞬间，一滴水从脸上滑落砸在地上——原来脸上早就被泪水覆盖了，只全凭本能遏制了想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

却在起身时脑袋撞倒了身前的桌子，突然的撞击让桌面上的一些瓶瓶罐罐发出了吵闹的声音，克米莉亚后脑一痛就坐到了地上。

“啧。”斯内普将手里的药剂放回了药架的格子里，回头一看却没看见原本在桌子前收拾药材的人。“嘭！”的一声，桌子一震，他才发现克米莉亚居然钻到了桌底。他领着克米莉亚露在外面的后衣领，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抱歉，教授。嘶——”克米莉亚的手碰到了后脑受伤的地方，那里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她听见缓慢的呼吸的声音——他在遏制怒气。

“你，到底，要，做什么！”属于斯内普的声音，活着的斯内普的声音咬牙切齿的从头顶传来，克米莉亚没有抬头的勇气。

“告诉我，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在扰乱斯莱特林先知，以至于让她老教授的药材遭受摧残。”斯内普将拉起她的那只手的袖口整理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垂着头的克米莉亚。

“手套不够用？脑子被冻上了？”

“抱歉……教授……抱歉。”克米莉亚揉着后脑凸起的包，顺势把眼眶里蓄积的泪一把在手臂上的布料上擦干。

“道歉在这里，毫无用处。”斯内普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都没有再说什么，粘稠冰凉的寂静在这个空间开始蔓延。

最终是女孩缓慢又恍惚的声音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似乎因为情绪波动，还有些暗哑:“……未来在我眼前闪现了一个瞬间，我看见了一个结局，那……不是我想要的。赛特、伊芙的结局她们的迟疑迫使她们走向死亡，连灵魂都留不下——我……”克米莉亚喉咙里面像被一块石头堵住，发不出声。

我不能像她们一样，什么都改变不了，不能……不能让他如她知道的结局一般惨烈。

她抬头与那道沉寂如深潭的目光相接，恍惚间看见一尊被岁月磨灭，失去了面容的石像隐没在黑暗里。

他必须活着，直到她得到她追寻的答案。

这是她这辈子唯一想要的了。

克米莉亚的回答令他意外，他没想过是因为这个——惧怕死亡。

话语里是明显的不甘，眼里的执着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一只爪牙都没长全的幼兽却担心着缥缈的未来，可笑。

他眯起眼睛冷声道:“结局不是你想要的？以你现在的能力，什么结局都不会是你想要的。”

一切的恐惧都来自于自身的弱小，伊莱文的能力倘若在成年后才出现，她就有足够的能力支撑她接受未来。

可偏偏是与生俱来，在她还没能力强大时拥有预知能力……恩赐比诅咒还要来的危险——他看着那双眼眶红肿的眼睛，想起邓布利多对他说过的话心中腹诽:邓布利多倒是会给他找麻烦。

“放任脑子去沉迷不真实的未来。”斯内普转身回了药架前从第二层拿出一个药剂瓶:“如果被自己的天赋困死了——那你大概是第一位自戕的先知。”

斯内普的话如一把利剑挥下，将她困顿的思维斩断，暴露出她最根本的弱处。

机遇与危机是并存的，当时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她一无所觉。危险，从一开始就随着这只眼睛而来，如同一只毒蛇蛰伏在暗处等待着时机，不时出现咬一口，让她沉迷于虚幻的未来不可自拔。

第一位自戕的先知吗……克米莉亚知道不会是她，赛特·伊莱文早就这么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