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数十只蝉躲在竹林中咿咿呀呀地叫着,离皇城最近的大街上,几个商户在树下无精打彩地乘着凉。
悬壶医馆里,法墨躺在充满药味的大堂里。医师给她铺了一块凉爽的藤席,那席子先前用艾草和薰衣草烘过,散发着令人安心的香气。法墨的胸腹和左手都缠满了绷带,里面是一层厚厚的药泥。绷带的间隙处则是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她睡得很沉,由于与袍袆的搏斗伤得很严重,她没有办法参加接下来的比试。按照规定,本应由角逐赛中胜出的三人进行半决赛,再进行决赛,但最后也只是另外的两个人进行了决赛。第一名毫不意外,正是那名叫梵伽的少林寺和尚。而法墨则自动获得了第三名。
在她勉强下台后,还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昏倒了。庵砂部的铁面知道这考生是御使,便招呼了几个人,这才被手忙脚乱地抬进了医馆。
“咕……咕咕。”
一种低沉密集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旋。她皱了皱眉头,把脖子转向声音的相反方向。不料,那声音却不依不饶地跟着她。
“真吵。”法墨不自觉地嘟囔着,决定就这样伴随着噪音睡下去。
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法墨惊醒。低头一看,一只雪白浑圆的鸽子正躺在她的胸口闭目养神。
“你醒啦?” 没等法墨抬手赶走鸽子,坐在旁边配药的医师便转头询问道。
那医师身着颇具仙风道骨的黑色棉麻上衣,下身是砖红色的印着丁香花的破裙,上面还挂了一片手工的围裙。她用两根麻绳绑住袖子,满手药泥,看上去十分精神麻利。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用纱布抹干了手,走上前来。
待医师凑近,法墨才看清楚她的样子。一张红扑扑的苹果脸上挂着一对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应该是位格外年轻的医师。她的发髻却不寻常,既不是少女的款式,也不是寻常已婚妇女的,而是一种特别的云髻——是终身不嫁的自梳女子的发髻。
“你伤得很严重,要是平常人早就不治而亡了。好在你是习武之人,还能挺过去,但少说也得静养数日。救你我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医师往法墨嘴里喂了点水,在法墨呲牙咧嘴的表情上看出了点什么。她转头看着法墨的伤口,终于发现了那只赖在法墨身上的大白鸽子,奇怪道:“这怎么有只鸽子?多半是送信路上偷懒了。怎么还躺在别人伤口上呢?去去去!”
医师伸手就赶,那鸽子总算从法墨动弹不得的身体上下来了,它连飞都懒得飞,像散步的大爷一样划拉着爪子在地上走,最后在草席的一处占了个照得到太阳的位子,又缩头睡了。
法墨的喉咙就像干涸已久的水塘内许久没有运作的水车一般生涩。她艰难道:“多谢大夫。”过了一会,又问道:“敢问大夫,今日是?”
“自你昏迷,已过去整整五日了。今日是四月二九,已经是芒种了。”
听闻,法墨皱起了眉头,她不禁有些焦灼。地尘扬说过,他会在家里等她。法墨认为,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身受重伤的事情了。
“可有人来探望过?”
“有个小哥来过,到了医馆也不开口,只鬼鬼祟祟的看着你。我就问他来干什么的,不料他立刻跑了,还扔下了个死沉的包裹。”医师的手指向法墨身旁的一个黑色包裹。
法墨在医师的搀扶下艰难地起身,用健全的右手拆开,发现正是自己钉在树上的那把铁刀。上面的血迹早就被清理干净,正静静地躺在黑色的麻布上。
法墨心中感到很疑惑,但也没有细想到底是谁把刀带来的。于是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