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戴着狰狞面具,形容如同画上青面獠牙的精怪。
乐声夹杂猛烈鼓点,张弛有度,随着乐声的起伏他们时聚时散,时动时静。
静时好似猛兽蛰伏,动时张牙舞爪,夺人眼目。
偌大暖春楼只有台上一点光明,将娈公们的身影分割为阴阳两面,台下之人在这样的场景下,也不由得感到紧张,心潮澎湃,暗昧之中无声无息,尽是注视的眼睛。
这支舞便名为瞳鬼舞,相传有一种鬼名为瞳鬼,被人看见后便能藏进看见之人的眼中,吸食脑髓,直至那人死亡。
江榆几日前一掷千金要看这支舞,龟公立即紧锣密鼓地安排了这出舞目。
此舞诡异至极,与暖春楼过去轻柔曼妙的歌舞大相径庭,然而不曾想却意外地吸引了更多人,一连几日,暖春楼都是人满为患。
龟公暗暗地想:公主的眼光就是独到!
大家都偏爱狰狞面具扯下的一瞬,蓦然入目的俊美面容,好似于炼狱中生出莲花一朵,如此天差地别的对比,更为震撼眼目。而那瞳鬼面具暗示着危险,危险其实比美丽更吸引人。
江榆早已去了二楼,潘夷便站在厢房门外等候。
每次瞳鬼舞跳完,龟公便会从中选出一个娈公径直送到江榆的厢房中。
灯烛完全熄灭,整个暖春楼陷入一片黑暗,娈公们趁机退下来。
回到屋中休息,一个娈公一边捶肩一边道:“待会儿你们谁去伺候公主?”
话音刚落立即便激起几句怨怼:“什么叫你们?你也是这儿的娈公,难道就我们是伺候人的命?”
又一人道:“待会儿公主若是选中你,你敢不去?”
其实谁都不愿去伺候,毕竟江榆的威名远扬,听闻驸马侍奉当晚竟吓得落荒而逃。
突然有个小娈公小声道:“前几日侍奉公主的人,我瞧着也没怎么样。”
“越是这样的越是叫人害怕,有人喜欢折磨你的身,也有人喜欢折磨你的心!”
小娈公又道:“我听说公主就是让人给她念念话本。”
“话本?什么话本?”
问完,众人都低低笑起来。
大家都还戴着面具,笑声听上去闷闷的。只有一人面具之下目光一闪,暗自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
其余人又开始起哄起来。
“你若是不怕,待会儿就你去吧。”
“你怎么不去?”
……
门推开,众人顿时敛声。
龟公扫一眼他们,问道:“一会儿谁上去?”
上去,自然就是去江榆所在的厢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情愿。
龟公不耐烦地蹙起眉,正要随手点一个人,就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人,低声道:“奴去。”
·
潘夷抱着剑守在厢房外。
龟公看到潘夷,朝她笑着打个招呼,对身后的娈公嘱咐道:“待会儿见到公主机灵点!”
箐柯点点头。
此时楼内尚未上灯,昏暗中,潘夷也瞧不清面具下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箐柯正要推门,潘夷突然拦住他。
他呼吸一滞,袖中的手触上冰凉刀柄。
却见潘夷拿出一个小银球,道:“含在嘴里。”
箐柯暗自咬牙,那日在醒堂他已见识过江榆的手段,待会儿等他的可想而知又是怎样的折磨。
唯有速战速决。
潘夷没有看他一眼,听到银球碰到牙齿的声音后,自觉让开了身子。
屋内也是漆黑一片,隐隐能看到屏风之后坐着一人,黑漆漆的轮廓,泰然端坐。
箐柯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江榆身手极好,他只有趁其不备猝然进攻,方有可能一击致命。
绕过屏风,他还未来得及看清对方,便觉一只手按上自己的头,他被迫伏下身子,紧接着一只脚重重踩到肩上,迫使他跪在地上。
他默默骂了一句,银球在口中滚动发出含糊的声响。
对方俯下身子,黑色影子沉沉压下来,自有一种掌控者的从容与压迫。
脸上的面具被取下,耳边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正是此刻!
箐柯掏出匕首,亮光乍现,狠命朝对方捅去。
然而就是这短短一瞬,刀光映亮对方的眉眼,四目相对俱是一惊。
“是你?!”
箐柯愕然瞪大双眼。
屋中之人不是江榆,是袁克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