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关于下辈子的事是江夕凌的知识盲区,但从许辛曜口中说出来,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放松的感受。那一刻,他竟然真的开始觉得自己累了,累得可以就这样在随着许辛曜的步伐,在颠簸中入睡。
“因为这代表死亡不是一切的结束,而是希望的延续。”
“难道不也是痛苦的延续吗?”
许辛曜笑了出来,那个笑声近在咫尺,很好听,江夕凌很高兴自己是全世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听见这个笑声的人。
“所以我们这辈子才要在对抗痛苦的能力上进步,这样下辈子就不会是痛苦的延续了。”
你说得对。江夕凌这么想着,却不再有把话说出口的力气,只好点了点头。
“而且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或许我们还能继续一起玩竞技啦啦,这样很好,不是吗?我们对死亡都太有偏见了,其实我们一点也不了解死亡。”
江夕凌从来没有想过那么久以后的事,连大学毕业后的未来都还没认真想过,但许辛曜这么一说,竟然好像变得触手可即。
许辛曜以为江夕凌睡着了,用自言自语的语气说:“如果我先死了,你要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办一场盛大的派对,庆祝我曾经来过,知道吗?”
许辛曜原本以为他不会得到回应,这句话会就这样在空中飘散,只有夜晚的微风和月光做见证。
然而,他却听见了江夕凌的声音,闷闷地:“才没有心情庆祝。”
“好吧,”许辛曜转过头,轻轻地吻了一下江夕凌的耳垂,“那你可以哭,但不可以哭太久,不然我的灵魂会心疼。”
他们就这样紧紧倚靠着彼此,谈论著或许未来好几年后才会发生的事,那些事情似乎还很遥远,却透过字句变得无比真实。那个瞬间,许辛曜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在讨论的不是什么攸关生死的大事,而是明天的晚餐这样的小事。
许辛曜抱着江夕凌回到家后,陈子森和林品毅已经睡了,他让江夕凌自己洗了个澡,除了特别叮嘱不可以锁浴室门之外,还拉来一张椅子坐在浴室门口。
洗完澡的江夕凌浑身散发热气,已经分不是因为洗澡的热水气,还是因为发烧,许辛曜把他塞进被子里,调整了空调和室内的光线,只留一盏颜色柔和的床头灯,又从外面拿来热饮和体温计。
“先把这个喝了。”许辛曜把杯子塞进江夕凌手里,虽然是热饮,但温度已经调整过,是他的舌头可以适应的温度,“不烫。”
江夕凌捧着杯子,认真地打量着里面的液体,一边让许辛曜量自己的体温。 ”哔”的一声后,许辛曜看了一眼体温计上显示的温度,皱起眉头。
“明天别去学校了,我帮你请假。”许辛曜说,抬手顺了顺江夕凌额前和后颈的头发。
许辛曜的手拂过江夕凌后颈的皮肤,或许是因为那里比较敏感,他瑟缩了一下,转头问许辛曜:“为什么你的手这么烫?”
许辛曜愣了愣,加重语气,直勾勾地看着江夕凌,严肃地说:“是你太冷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冒冷汗?”
看着江夕凌瞪大的双眼,看来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许辛曜把用来装热饮的杯子拿去厨房洗干净后,也跟着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
一个不敢生病的人,当然不知道生病的时候该怎么办,更不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生病了。
许辛曜不顾江夕凌的拒绝和阻饶,用毛巾替他把冷汗擦干,一边喃喃自语般轻声道:“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拼?”
这句话没头没尾地,江夕凌却听懂了。
从小到大,他总在思考怎么修正错误、避免失败,思考如何实现为自己设下的目标,以证明自己做得到。很少人问他怎么了,更不曾有人像这样要他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都说分手是一件很痛的事,痛得撕心裂肺,能让人哭上一整天,但当江夕凌被分手时,他却一滴泪都没掉,不是不够痛,只是他告诉自己不能哭,因为哭只会带来麻烦。
江夕凌不太习惯,有点不知所措,但他意外地发现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安心、很温暖,以至于当他发现自己哭了的时候,慌张地想要推开搂着自己的许辛曜,却只是被抱得更紧。
“我……我……”江夕凌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哽咽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没事,慢慢说。”许辛曜的衣服湿了一小块,但他一点也不在意,就只是安抚性地摸了摸江夕凌的背,又轻轻地吻了一下他发烫的额头。
“我只是很想赢庄辰宁……”许辛曜抹掉江夕凌眼角的泪水,“他早就已经不是我崇拜的人了,我想证明我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许辛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摸着江夕凌头顶细软的发丝,一下一下地,很轻。说不上为什么,那个节奏感让江夕凌被睡意席卷,在沉沉睡去之前,他听见许辛曜说:“你不用证明这种事,你早就已经做得比他更好了。”
虽然这句话有着明显的私心,但许辛曜还是选择说出口:“在你选择爱上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