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一群人像是不知疲惫般，完全没有散伙的意思。

屋子内灯火通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轰得人头晕。

围满人的牌桌上，秦砚川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斜斜地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里的牌，逆天的长腿随意交叠着。

牌桌上打得火热，轮到他时，他漫不经心地随手扔出一张。

江岁怎么说也还是个刚刚结束高三生活的准大学生，暂时没有从早睡早起的习惯里脱离，这会儿已经眼皮子打架了，还强撑着精神看他玩牌。

哪怕是这种嘈杂吵闹的环境，也是好几次掐着大腿才勉强保持清醒。

不知道是第几次眼睛差点儿闭上，隔着牛仔裤她再次狠狠掐自己大腿，疼得脸皱成一团。

“困了？”

他冷不丁出声，淡淡的嗓音穿过嘈杂的人声传来，江岁没了困意猛然抬起眼，本能地摇头：“没有啊。”

假装不知道她还在强撑，秦砚川唇角微微上挑，随即站起身将手里的牌扔在一旁，道：“这局算我的，你们玩吧，小姑娘要睡觉，先走了。”

牌桌上原本还被他动作惊愕到的梁君彦，听到这一句皆忍不住笑了：“噢哟，这么大方，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他惯会热场子，因为秦砚川突然要离开而有些尴尬的场面瞬间又活络了起来，众人一窝蜂的哄笑说他赚了，原本输定了的局这会儿却捡了便宜。

秦砚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拿起外套给江岁披上带着她走出了灯红酒绿的娱乐场。

室外的天早就黑的如同墨水一般，只剩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在街头巷尾，和头顶那一轮圆溜溜的月亮。

临近秋天，北方的气温一降再降，一眼望不到头的马路上呼呼刮着小风，江岁在室内被闷出了点儿薄汗，这会儿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搓搓冰凉的指尖，把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秦砚川今晚喝了不少，一离开音乐震天响室内，吹了会儿冷风就开始天旋地转，江岁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小心！”

深夜的街道早就没了什么人，但她还是在看见车灯闪过的瞬间，将手抽了回去，只紧紧扶着他的胳膊：“小叔当心，这里有台阶。”

黑暗里秦砚川没有接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冷冽的风从他松开的领口钻进去，顿时酒醒了大半。

昏昏黄黄的路灯下他缓缓低头，紧紧抓着他的那只手雪白柔软，白到有些刺眼，特别是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

冷飕飕的风像是穿过皮肤吹进了五脏六腑，吹得他轻轻呼吸一口，都撕拉着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懒懒地依靠在路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那股从胃部反上来的恶心感。

讨厌醉酒后的失控和头晕，秦砚川平时他极少饮酒，酒量算不上太差也不算好，喝到这种程度更是寥寥无几。

忽然，他胸口涌上阵阵难言的心慌。

像是手里握着沙一般，明明想要紧紧抓住，可越用力那些细小的砂砾只会越快从指缝中滑走。

-

黑色的车缓缓驶入院子，不少刚刚入秋就掉落的枯叶被卷着飞满了满地，车轮压上去后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

好在夜已经深了，黑漆漆的别墅一盏灯都没有开，如同现在的黑夜一般寂静。

以往这个时间家里人早就已经睡了，极少晚归的江岁看着漆黑的家里倒是悄悄松了口气。

车库的门缓缓合上后，她手忙脚乱替秦砚川解开安全带，正想扶他下车，刚覆上去的手被他紧紧攥住。

“我休息会儿。”说着，他缓缓闭上眼睛，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李叔，你先下班吧，辛苦了。”

司机应了声好，开门关门后，密闭的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今晚的游戏她输得一塌糊涂，结果就是秦砚川连喝了十几杯，司机开着车在B市的江边兜了好几圈，吹了许久深秋的冷风，他那股头晕目眩的恶心感才堪堪好了些。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江岁多少有些内疚，乖乖坐在旁边，不敢打扰他休息。

车子熄了火，在深夜里的车厢显得太过安静了，只偶尔从院子外传来阵阵微弱的蝉鸣声。

太静了，静得江岁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在胸腔中不停鼓动。

车库里很暗很暗，她只能通过车里那盏昏暗的小灯悄悄看他，这张脸江岁看了四年，也看了无数遍，但从不敢这样认真仔细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