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
姜秋叶顿了顿,道:“可否不叫我张夫人,我与张凉成婚不过一日,便遭遇此等惨事,现如今我仍会日日梦魇那夜场景。未来长路漫漫,我长自偏远梧州,却也懂些许妇道。可小女内心,实在、实在......呜呜。”
“王爷,比起做张夫人,做张凉遗孀,我更想做邱子叶,更想做我自己,这便是我开这归鸿堂的初衷。”
季辞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看着眼前坚强的小寡妇,并未回答姜秋叶的话,只是缓缓起身,“走了。”
天去正吃着鸡肉,反应过来后三两口将鸡腿吃尽,下箸,掏出几两银子放置桌角后点头致谢,然后跟随季辞快步离去。
姜秋叶有些意兴阑珊地收下钱银,三两口将季辞没有碰过的鱼饼吃下,眼神终于带出些许烦躁。
细作名单与城防图,一月之期快至,可她连王府都未能进入,如何才能真正获取此人信任?
槿红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可她曾细细看过,祁王府围满了暗卫,根本无法悄悄潜入。
……
安国公出现的比姜秋叶想象中早,在她不断不轻不重的挑衅之下,没想到便宜老爹这没几日便按耐不住。竟不顾自己国公身份,亲自出现闹市。
大腹便便的暴躁男人,面颊皱纹丛生,满眼不耐,再加上毫无建树的政绩与能力。她实在想不懂邱子叶她娘到底看上了此人什么。
“快跟我回府,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莫要在外头丢人现脸。”
安国公说完便上前试图抓姜秋叶胳膊,结果抓了个空,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
钱姨娘见安国公火气快要上来,立刻上前拉住他,低声道:“老爷,外面那么多市井之人,咱们与大姑娘有误会,好好说话解开就好了。”
安国公手指了指姜秋叶,恨铁不成钢:“这个逆女要是能做到你或者颖儿一半,我都烧高香拜佛祖了。”
姜秋叶咬了咬牙关,见四周看客聚集,掩去眼中的不耐,柔声道:“近日归鸿堂实在太过忙碌,每日总想着忙完便去找阿爹,可每次一忙完便很晚,叶儿也是害怕打搅了阿爹姨娘。”她转眼间,便涌出了泪花,“阿爹,不是叶儿不愿回,若打扰了阿爹与姨娘,叶儿怕是又要受到家法,上一次差点便死了,叶儿怕疼。”
原本一旁吃饭题字的书生们也逐渐聚集过来,看着姜秋叶哭成了泪人儿,都开始对安国公指指点点。
“这便是国公爷么?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见。”
“没想到这堂堂安国公府的家法竟是将人往死里打,这不是有违新律么?”
“以前便有安国公宠妾灭其的传闻,如此看来竟是真的。”
“竟然因自己女儿扰了和小妾欢愉,便动家法,这是何道理?”
“你......莫要在外面胡说八道,让你回家供着你还错了?”安国公面色似吃了大便一般,黄中透黑。
他这次便是因为对邱子叶施行过度的家法,导致在朝堂上被弹劾了一通,说他视《大晋新律》为无物,还被人搬出了十几年前他宠妾灭妻一事。导致至今都被要求闲在家中,已多日未能上朝。
如今国公府衰落至底,本就是靠着吃祖宗老本过活,朝堂上从来无言语,手中无实权,也无前人的尊贵,便似一块看似华丽的老木头。
朝中都知他安国公府不过白纸一张,平日里对着品级比自己低的人都得点头哈腰。如今遭此弹劾,更是让朝中之人对他避之不及,面子里子全没了。
原本这并非什么大过,家法本就是本家之事,虽上次笞刑用力过猛,可那祁王一上报,便将本就战战兢兢的他置于水深火热之地。
他想到这一切都是因这逆女造成,心中实在气不过,几次三番催促逆女归家。
一来,想教训她一通,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本就失了体面。
二来,她似乎交际于祁王,若是她能去为他求求情,他也能早日复朝。
安国公涨红了脸,说不出更多话,钱姨娘扶住安国公,劝道:“大姑娘啊,你阿爹也是担心你独自一人在外无法吃饱穿暖,才想让你回府的,父女间哪儿有什么隔夜仇啊。”
“你阿爹这几日担心你,头发都白了些许。”
姜秋叶一瞥安国公的大脑袋,竟真看到了些许白发。不过她可不信此人是担心她急白了头,恐怕是担心自己的名誉。
看了眼四周的看客,今日艳阳刺眼,她终是没有了与这家人纠缠的耐心,上前假意安慰,扶住安国公的手臂轻轻柔柔地低语几句。
安国公瞬间爆发,大吼道:“逆女!我现在就让人砸了你这铺子!来人啊。”
姜秋叶拿出手帕擦着眼泪,断断续续道:“阿、阿爹,这、这铺子,可是、是女儿一番心血啊。”
“整日抛头露面,今日便把你带回家关起来,来人,给我砸!”
几个小厮上前,正准备动手时,姜秋叶又开了口:“阿爹,这铺子可是祁王殿下......”
似乎说漏了嘴一般,姜秋叶话说一半便闭了口,眼神中带着惊慌失措与娇羞。
安国公眼睛一转,立刻让几个小厮住手,他不清楚她与祁王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也不知道以前的嫁妆其实早已退还回姜秋叶的手上。
这个逆女如今是飞出笼的鸟儿,祁王殿下是他绝对不能招惹之人。
听她刚才所言,这家店极有可能是祁王的,否则逆女哪里来的钱财买下如此地段。
可是,这个逆女竟然知道......
她怎么会,怎么能,怎么敢,还以此威胁。
钱姨娘见此情形,只能上前为安国公找一个台阶,“老爷,大姑娘早已出嫁,既然大姑娘一心想要独自住在外面,咱们何不成全他呢?今日霍小公子来家中拜会颖儿,咱们也得早些回去,莫要让人空等。”
安国公听此一言,压下眼中杀意,努力平顺了一番心气,霍小公子与二女儿即将定亲,现如今他出了这档子破事,把握好霍家这门亲事才是重中之重。
几人离开后,姜秋叶面带歉意地向客人致歉,又每人送了一份小枣汤。经此一事,姜秋叶归鸿堂的名声算是传开。
可谓因祸得福。
有人好奇上前问道:“东家,所以这归鸿堂其实是祁王所设么?”
旁有一婆子插话道:“那必然了,我上次路过时,见到祁王殿下来这归鸿堂用膳呢。”
姜秋叶一愣,并未回答两人,只是红着脸走开。此番模样是娇羞欲滴,默认了众人之语。
有美名者夸赞此女温婉贤良,归鸿堂膳食美味至极。
也有人传这归鸿堂其实乃祁王所有。
以至于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从说邱子叶与祁王合伙开药膳馆,到邱子叶与祁王之间有交密甚笃,再到邱子叶其实乃祁王外室,祁王霸占还在守寡的寡妇。
其流言离谱等传到季辞耳中,已变成邱子叶与祁王实有私生之子,便是为了霸占美人,暗地派人杀了邱子叶之夫。
季辞听闻原本的好脾气也瞬间荡然无存,这个小寡妇,不知死活。
他将手中竹简怒拍向书桌,怒道:“邱子叶呢?现在在呢儿?”
天去也未曾想到流言如此,从未见季辞如此生气,道:“这些时日都在归鸿堂。”
“去归鸿堂。”
天去立刻拿上大氅跟上,“王爷,天色已晚,归鸿堂打烊了。”
“去归鸿堂!”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