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今天以前就注意到了齐木莉绪这个名字。

齐木莉绪和他一样参加的是第一类职业组考试，考试的基本学科科目包括语文、社会、外语、数学、法学等，内容十分广泛，不只涵盖法律和道德常识，更有各地文化、民族特色等题目。

除此之外，体能测验、心理评估、抗压性、沟通技能……也是很重要的评分标准。为了筛选出符合条件的菁英，每一道关卡都十分严格，是公认的高难度、高竞争。

即便是挑灯夜读，自认做好万全准备，降谷零考试当天也难免紧张，罕见地做出在考试现场复习笔记的举动。放榜当天，降谷零立刻上网查询成绩，在得知自己夺得第一后，和诸伏景光高兴地庆祝了一整晚。

然后他们很快就发现，在几乎全是男性的职业组录取名单中，有这么一个引人注意的名字落在前段，名字后方那一连串接近于满分的成绩，也十分晃眼。

他记得这位女同学的学科总分和自己相同，唯有体能测验的关卡略逊一筹—— 或许是男女生理体能上的差异导致，毕竟测验内容不分性别—— 才会令两人的分数出现些微差距。

想通之后，降谷零就明白，对方是位能力超群的、不简单的角色。

不论原因为何，降谷零已经将齐木视为强劲的对手，并且在警察厅警察学校的入学名单公布后，就期待着与她在同个教场一较高下！

但这位竞争对手……

此刻，降谷零面对着充满学生气息的少女，再扫过她洋溢着青春JK感的打扮，一时间竟感到迷惘。比起他期待的竞争对手，齐木更像个亲切的邻家妹妹，实在难以将这位女孩子与想象中的对手对上号。

……应该有大学毕业吧？跳级了？降谷零忍不住猜测着她的年纪，同时也感叹 —— 世界上真不缺天才啊。

「我比较早上大学，一毕业就参加考试了。而且算不上什么天才，只是很早就决定好目标了，所以比较早着手准备而已。」齐木莉绪挥挥手，澄清了他的困惑。

诸伏景光小声咳了一下，提醒：「zero，你都说出来了。」

「啊……」降谷零顿时一僵，饱含歉意道：「不好意思，希望没有冒犯到妳。」

「哈哈，没事的，降谷同学是在夸奖我嘛。」莉绪笑得格外亲切，对这两位一上来就道歉的新同学说：「我的阅历比较浅，或许以后有很多要和降谷同学以及诸伏同学请教的事，届时还请两位多多关照了。」

「当然没有问题。」降谷零欣然答应。

「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诸伏景光也点头。他的措辞有礼，想了想又多补充一句：「不过说到成绩，齐木同学可是仅次于zero，也许之后是我要询问你们备考的技巧呢。」

齐木莉绪轻轻拍掌合十，提议：「在学习方面我还是有点心得的。诸伏同学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随时交流上课笔记！」

齐木莉绪说得轻松，诸伏景光对上她期待的眼神，也微笑回覆：「那就拜托了。 」

「毕竟都是同期，未来还是同事！一起进步，共同努力嘛。」莉绪以前就经常和大学的学长姐交换笔记，对这种交流方式十分习惯。

诸伏景光忽然想起什么，对着降谷零眨眨眼睛，意有所指道：「不过，如果能和齐木同学一起进步的话……」

降谷零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反问：「难道你想跟齐木一起超过我？hiro，看来你的野心不小啊。」

诸伏景光调侃：「谁知道呢？zero，你可要当心，先不论我，你和齐木同学的学科成绩可是并列第一。」

要是一个不小心，被超过去的可能性可不小。

—— 都说了解你的人能造成的伤害最深，降谷零此刻深深感受到这个道理。读出好友的言外之意，他震撼于好友杀人诛心，同时又不由自主地瞟向齐木莉绪，试图捕捉少女的反应。

而绑着马尾的少女此刻有些恍然。

她认真地思考起来。

「这确实是第一次有人的名字挂在我上面。」

少女的眼神倏然落在降谷零身上，若有所思。

「果然大学压力少了就容易过得太松懈……」她一边说着还一边点着头，握紧双手，在胸前做出了小小的打气手势，明亮的笑容毫无阴霾，朗声 ：「我应该向降谷同学看齐，多充实自己、更努力一点才是！」

这听起来……

降谷零很是诧异：「……齐木，虽然只是我的猜测 —— 妳该不会以前一直都是第一吧？」

被青年一反问，莉绪愣住了。她犹豫了一下，正要点头，却又蹙起眉，最后摇头回应道：

「严格来说，我只是总分的第一名，就像这次的入学考试一样，非学科的成绩都不怎么起眼。而且以前也没参加社团，没有加分项—— 幸好我们大学的试卷够难，拉开分数就没事了。

不过，如果大学时期出现像降谷同学这么厉害的对手，我的第一名奖学金也许就很危险了吧！ 」

诸伏景光从听见莉绪的第一句话就倒吸一口凉气，陷入沉思。

啊，她好像是真心这么想的。

这个认知让诸伏景光沉默下来。

好卷！ 太卷了！ 听见这种堪称凡尔赛的发言，实在难以想像齐木以前的同学会有多大的心理阴影，他瞄了一眼被当作看齐目标的好友。

从降谷零的角度，诸伏景光的小动作根本毫无掩饰。

降谷零：「……」

没有被夸的感觉，只感觉压力山大。

齐木莉绪对二人的心理活动浑然不觉，她注意到降谷零手中拿着一个资料夹，便问：「降谷同学已经给教官看过新生演讲的稿子了吗？」

降谷零作为警校第一，自然是要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

「还没有，我正准备去。」降谷零回答，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对少女邀请道：「妳刚才提到在找教官办公室对吧。我认过路，要一起走吗？」

这可真是赶巧了！ 齐木莉绪开心地应下：「好，一起去吧。」

降谷零偏头询问身边人：「hiro呢？」

「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诸伏景光还想去买点东西，便婉拒了，然后对着少女说道：「齐木同学，刚才很抱歉误会了妳，开学后请妳喝个饮料赔罪吧。 」

「就说不用介意了！不用道歉。」莉绪摆摆手，压根不放在心上，露出甜甜的小酒窝，笑嘻嘻道：「不过诸伏同学想请客的话，我也不会拒绝的哦！之后可不会让你赖帐。」

景光心下一松，弯眸垂眼显得没什么脾气，承诺道：「放心吧，不会耍赖的。」

见对话告一段落，降谷零瞥了一眼校园地图，告知：「我们走吧。hiro，晚点见。」

「晚点见。」

目送诸伏景光离开，齐木莉绪的视线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才跟着降谷零离开。

降谷零的记忆力很好，明明都是第一天到校，他却能流畅地向齐木莉绪介绍学校各个重要设施的位置，以及安全出口的位置……果然新生第一就是不一样！

他的头脑真好。

莉绪不由得心生佩服，降谷零简直是把校园地图全背下来了，熟悉到仿佛已来过无数遍，莉绪合理怀疑他连各个灭火器的定位都了若指掌。

跟着青年移动，莉绪很快就记住了路线，并拍拍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不可能迷路。

到了目的地，办公室内除了文书人员外仅有一名身着警服的高大身影，她曾在学校的网站上见过这个人，是警校的初任科教官之一，鬼冢八藏。

「我是你们今后六个月的教官，鬼冢八藏。」教官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和他们过去在任何时间段遇过的老师或者教授不同，鬼冢八藏经过历练的洗礼，无需过多的表情那身气势便已不怒自威。

两人都打起精神，挺直胸膛乖乖地回了一声教官好。

降谷零的事情处理起来比较快，鬼冢八藏让莉绪先在旁稍息，待阅完他的讲稿，实在挑不出什么问题，便将稿子还给青年，让他先行离开。

「妳就是重松警官推荐的齐木莉绪？」鬼冢八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说道：「职业组的吧，想提早到现场观摩是很好，但注意别操之过急了。」

齐木莉绪一怔，不清楚重松先生是如何说明的，便谨慎地点头回答：「好的，教官。」

职业组，也就是通过「国家公务员第一种试验」的人，入学期间只会在警校培训三个月，后面的时间都是在职场训练，毕业后在前线警察署分局实习九个月便自动升为警部。

通过「国家公务员第一种试验」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脑力派精英，起点高，可说是注定升上高层官僚的一群人，在校训练时间很短，也因此需要在短时间内掌握校内能学习到的知识，且分秒必争。鬼冢八藏或许误以为她是想要提前体验现场的氛围，才会让重松警官帮她牵关系吧。

照理来说，名列前茅的几个人都是职业组的人……当然也包含总成绩在她之上的降谷零。他看上去好奇极了，视线紧黏教官拿出的档案夹，却还是服从命令，离开了办公室。

「不过这个案子……妳去了恐怕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鬼冢八藏将手中的档案夹递给她，说明：「两天前，一对母女在大楼内失踪了，除了最后监视器拍到两人搭乘电梯要回家的画面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

失踪。

这个词汇引起了齐木莉绪的注意力。重松警官在电话里提到他怀疑是灵异事件，那这个「失踪」必然不是单纯地不见踪影那么简单。

少女很快就思考起来，她打开文件夹，观察着里面的照片。电梯内的监视器装在角落，正好对着数字键，楼层位置确实显示十三楼，而画面角落隐约拍到打开的门外却是一片漆黑。

而走道的监视器画面，看上去却没有电梯内看出去的那样阴暗。

资料上写得很清楚，齐木莉绪念了出来：「下午2:09，风间女士牵着女儿从地下一楼的停车场走入电梯，点选住家所在的十三楼按钮。然而，两人到达楼层后，走出电梯便不见踪影。」

「十三楼走道对着电梯口的监视器，只拍到打开门的空电梯，没有人影。

警方调阅整栋大楼的监视器，除了电梯内的画面以外，没有任何监控拍到风间母女从电梯走出来。 」

话到此处，齐木莉绪想了一下，开口：「请问，有鉴定过监视画面的真伪了吗？」

听见她的提问，鬼冢教官露出了点赞许的表情，回答：「鉴定过了，没有造假或拼接的痕迹。我答应重松带妳到现场观摩，要现在出发吗？」

齐木莉绪心下了然，大概是排除过人为的可能，重松警官才会怀疑是灵异事件。

但，既然重松先生没有向教官说明请她去现场的目的，她便也没有多言，只是阖上了文件夹，乖巧地微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立刻动身吧。」

无论能否成功，援救行动自然是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