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莉绪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明白，如若对上这名恶鬼，她根本毫无缚鸡之力，连逃跑都将成为奢望。

然而——

下一秒，巨大的漆黑雾霾紧紧缠住了诸伏景光身下的人，使犯人脱力难以动弹。

与预料中完全不同的发展惊呆了齐木莉绪。

那个鬼……难道在保护诸伏同学？

齐木莉绪诧异地看着这场异象，不自觉屏息……她无法理解，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犯人瞬间变得无力，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连动一下手指都成了巨大的负担。

诸伏景光的身影就在雾霾中若隐若现，这名平时温和有礼的青年，此时正针对性地将膝盖压在犯人的膝窝，并双手擒住手腕以体重压制住他。垂下眼眸警告犯人时，神色倍显冷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请不要乱动，否则会受伤的。」

明明被浓密到吓人的鬼气给包覆，这可怕的力量……却完全不会对诸伏景光本人造成影响。

那只恶鬼甚至与她打了个招呼。

她第一次遇到态度这么平和的恶鬼，而且还跟她打招呼了。

……超强大的恶鬼，和她打招呼了耶。

齐木莉绪呆呆地望着前方，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生活挺魔幻的，可附在诸伏景光身边的恶鬼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恶鬼的存在让她再度切身感受到自己的渺小。那毫不掩饰的气息仿佛压迫着她的灵魂，压制在体内的灵力受到刺激，她小心翼翼地把隐隐躁动的灵力收回体内，咽下口水。

好像一掌就能把她揍成小饼饼。

……好吓人。

出于对压倒性强大力量的本能畏惧，齐木莉绪想转头就跑。然而，理智一遍遍劝说着她。在内心挣扎之下，她只战略性退了一步，眼中闪烁警惕，感觉不太保险，又不争气地往后挪了好几步，直到接近巷口了才停下。

莫名被远离的诸伏景光：「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连连退后的反应过大，齐木莉绪视线才刚和景光交会，就不自然地挪开。她浅浅吸了口气，沉默两秒，试探性地张口：「……男女授受不亲？」

诸伏景光：？

更茫然了。

＊

凶器是25公分左右的短刀。

这种武器的优点是便于隐匿，穿着宽厚点的风衣、拿个大一点的包就能轻松上街。

没有人能够料想到在这和平时代，无数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路人中会有人无故想夺取自己的性命。

报警后，犯人被赶来的警察上铐而无法挣脱，但他还在不停咆哮，用粗俗的言语宣泄着情绪。

莉绪则是看着方才扒在犯人身上的鬼魂们。这些鬼魂方才因为诸伏同学身上的恶鬼而受到影响，偏偏祂们已经没有思考能力，即便是遇上食物链顶端的大恶鬼，仍保持着紧抓凶手的本能，灵魂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点损伤。

现在恶鬼再度消失，莉绪却不会再将其视为错觉。她从未见过这种状况……居然有躲藏在人体中的恶鬼，而且比起寄生或者附身等说法，恶鬼或许更像是「沉睡」在诸伏同学体内。

初次见面时，有可能是她体内的灵力刺激到了恶鬼，才会让鬼气流出。从那之后，她确实不怎么在诸伏同学身上感觉到恶鬼的气息，只隐隐有种异样感——现在想起来，也许不完全是她的心理作用。

或许得回老家去找一些古卷，好好研究关于躲藏在人体中的恶鬼的问题。

诸伏景光与警察完成交接，回头就看见小同学平静地望着犯人的方向。

齐木莉绪双手抱着脏掉的包包，刚才诸伏景光才帮忙把落了一地的东西一一拾起，很清楚里面只有一些日常的用品，也看见了她平时用来拍照的手机萤幕出现裂痕，在见到珍爱的手机受损后，她明显变得失落。

然而，再抬头时，小同学却又对他露出笑容，仿佛在安慰他不用担心。

只是当问起为什么包包里面会有条绳子后，小同学边把绳子简单卷好收进看上去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包包内，边神态自若地给出回答：「这是我的安全感。」

诸伏景光：……妳的安全感还真是五花八门。

警校就读满一个月的第一次外出假期，没人料到会变成这种混乱的局面。

诸伏景光走了过去，小同学似乎正想事情想得出神，下意识顺着他的动作抬起眼，神情有点懵。

对着小同学伸出双手，诸伏景光轻声唤道：「齐木警官，请把手伸出来。」

齐木莉绪：……？

在小同学困惑的目光中，诸伏景光没有说话，轻轻晃了一下手，无声表达了自己的坚持。

莉绪犹豫了下，还是把两只手举起来，手心朝上，隔空悬在他的手的上方。不管怎么说，她对同期的朋友们还是很有信任度的。

青年十分守礼地没有直接触碰她的手，齐木莉绪只能隐隐感觉到有股热源离她的皮肤十分贴近，透过空气传来，刺得皮肤产生细细密密的发麻感。

诸伏景光认认真真地扫视了一圈，确定齐木身上确实没有表面可见的伤口后，他安静许久，才缓缓道：「齐木，女性独自走夜路是很危险的行为。」

听他讲得严肃，却又不想吓到刚经历危机的小同学而软下声调，齐木莉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明白。今天很感谢你的帮助和关心，诸伏警官。」她一本正经地回敬了称呼。

诸伏景光无声地注视着她，半晌后，才收回手，微笑道了声不客气。

作为受害者，齐木莉绪必须要去警局做笔录，帮忙压制犯人的诸伏景光逃不了这个程序，两人都跟着上了警车。这意味着齐木莉绪没有办法去参加原本计划好的联谊活动了——她第一时间和早和子联络，安抚好紧张的好友，才彻底放松下来。

坐警车、做笔录，对莉绪而言早已不算什么新鲜事，但这次的状况还是让她感到一丝疲惫。诸伏景光做完笔录出来后，看见的就是小同学窝在椅子上，脑袋瓜一顿一顿的往下垂，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的慵懒模样。

……比在她自己的房间还要自在。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有点累。可能是紧张感退去的关系，疲倦感都涌上来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地说：「但是没有关系，我还有一些必须和警员报告的事，不能让自己太放松。」

她挂心于犯人身上那些纠缠的鬼魂。

这些亡魂并非无故而现，这代表犯人并非初次犯案，被他杀害的女孩子不只一人。或许在死前，她们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才有办法将对犯人的憎恶刻入灵魂，她们甚至因过剩的怨气而深深诅咒着犯人，使灵魂无法安眠。

——而且，她还得到了些得消化的资讯。

诸伏景光没有问她要跟警官说什么，只是点头，「齐木今天是要去萩原他们的聚会吗？」

「对，约好了的。」莉绪心不在焉地回答，提及此事就感到可惜，叹道：「早和子原本要介绍他们班的朋友给我认识呢……」

诸伏景光出声宽慰：「萩原应该不会只办一次联谊，下次还有机会。」

诸伏景光一向习惯观察齐木莉绪的情绪，这次也不例外。小同学在警校时，大多都是精力充沛的模样，这种困倦的状态实在罕见。

诸伏景光当然不会知道那是因为莉绪方才花了极大的精神在控制灵力。见她努力地想保持清醒，景光试图用轻松点的语气，同时关切着小同学的反应。

——似乎没有半点害怕的情绪。

得出结论，诸伏景光收回了过于专注的目光，「我陪妳一起等吧。如果超过门禁时间的话，还可以帮忙互相做个证。」

「应该不会拖这么久，但等一下可以先请警官帮我们开个证明，鬼冢教官……应该不会太生气。」齐木莉绪熟练地说着流程，讲着讲着，小同学心如死灰的闭上双眼，「只是有可能要写报告书。」

由于她的表情太过绝望，诸伏景光忍不住追问：「报告书？」

「要提交关于案件经过的详细报告，以及不少于五百字的心得感想。」讲起这个，小同学连呼吸都沉重起来，向来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竟死沉了几分，「我还欠教官三份，如果这一份也要提交的话就是第四份了……」

「……就是妳上次跟zero提过的，在外面参与调查后提交的报告书？」诸伏景光也回想起来。见她露出比起面对持刀犯人还要恐惧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如果真的很累的话，偶尔有一两份偷懒写少一点，教官应该不会介意。」

难怪上课时教官总称赞她报告书整理得好，看来都是磨练出来的。

齐木莉绪闻言鼓起了脸颊，来不及回覆诸伏景光，就被突如其来的动静中止了话题。

针对犯人的初步问讯结束，从问讯室出来的犯人即将被押送到更里面的房间。路过莉绪时，双手上铐的犯人不理会警察的推搡，强硬地停在她的面前。

犯人—— 姑且称为帽衫男吧。虽然警方已经调查出他的名字，绰号却已经先入为主在莉绪脑海中生了根。

诸伏景光侧身挡在小同学面前，帽衫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还是梗着脖子，狠狠盯着神态平静的少女，道：「这就是你们说的警校生？哈！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最恶心了！我才不会被关，不久后我就会从这个烂地方解脱出来，该死的，等我出来后，绝对会给妳好看——」

「安份点！」押送他的警员皱起眉头，拧了他的手臂一把，帽衫男差点跪倒在地。屈辱令他脸色苍白，留下冷汗，却固执地抬起头，咬牙。

「真是可怜啊，妳什么都不是！妳只要死了，妳的一切都会是我的！老子杀了妳一次，就能杀第二次、第三次……没有人能够再瞧不起我！」帽衫男疯狂地大笑，眼中的狠戾藏都藏不住，恶意几乎快要从他那张笑得猖狂的脸上满溢出来。

齐木莉绪阻止了警员采取更激烈的压制手段，在诸伏景光略带不赞同的注视下，警员竟真的遵循了小同学的话……他似乎认识齐木，也知道她即将要做什么，对她的话不抱怀疑。

就现场而言，她的身姿是最为娇小的，可是当她站起身时，空气仿佛传来一阵嗡鸣，她道出口的话，更是令气氛急速转变——

「这就是你杀死她们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