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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个时候不能再去公孙那里。
公孙带着自己的人手护送塞冯往回走。
离开大路后大家都加快了速度,在暗夜里马匹喷吐着白气奔向灯光明亮的行帐。
重新回到温暖的室内,坐在明亮的烛光里,公孙看过塞冯莫洛察万颈间的刀痕,放下心来,“没什么事。”
塞冯莫洛察万抬头向她笑了笑:“你又救我一次。”
旁边的随从闻言惊讶的看了看公孙。
“去问那两个探子,是哪个长老派来的,是不是要我的命。”支走随从,塞冯莫洛察万示意来探望的人先离开,他坐回公孙面前。
公孙先笑了起来,对他道:“当初我看你信心满满,怎么如今还是失控了?”
塞冯莫洛察万想了想,不肯告诉她因为她住在商行的房子里,所以他决定少带些人,就此让那些刺客抓到了机会。
看他一身镶皮毛的暗红缎子长袍,头发和脸清洗得干干净净,不知是什么的香气浓郁而馥郁,公孙忍不住有点警觉的问他:“你怎么没穿”指指挂在架子上的那些法师服饰。
塞冯莫洛察万闻言便忍不住笑了,拿起鞭子放在一边,“你给了我差使,当然不能穿成那样。”他俯身握起她的手凑到唇边,眼光澄澄净净的对她笑,“鸿,我已经命人准备新娘子的衣物,明天我们在这边完成婚礼,回去老师知道了就能放心了。”
这些年文罗老师可真没少操心他的婚事。
公孙猛然抽回手后退起身,“塞冯!”她压着声音,摸了摸瞬间滚烫的额心,“我已有婚约!我不会在这里找男人!你忘记了吗?”额心滚烫得炽烧一般,她不再多说,抚着额心翻身就走。
塞冯莫洛察万一把将她拽住:“你去哪里?”
“我要回商行去休息。”公孙回头,眼光冷然,“塞冯,我说过你用我的名义没什么,但我不会和你有什么!”
塞冯莫洛察万恼怒的看着她,“你才回来就又要离开?!”
公孙忍着心里的憋屈直视他:“在你明白我不会和你有什么之前,塞冯,自己呆着!”用力一推他的手。
“你别过分!”一把将她拽回面前,塞冯莫洛察万也火了,“鸿,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等了你那么多年!明明说好了第二年夏天回来,你回来了吗?!”
公孙无法解释。
她跟着爱子被谋害的罗马皇帝跑了。
“过了七个冬天了你才露面,才回来就又想离开,鸿,”塞冯莫洛察万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眸在恼怒中闪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定着眼对着他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公孙蓦然抬腿,一脚将他踹得松了手退出几步,心平气和的掸平被扯歪的袖子,“一去七年是我错了。”公孙诚恳地认错,“塞冯,我该按约定来见你。”
塞冯莫洛察万被周围的人扶住,眉头微拧,定定看着她,问她:“鸿,我大概还能再活同样的二十年,你准备再见我几次?”
公孙转过目光看他,他们之前的约定是普王一死,他就假死脱身跟她走,“你不和我离开吗?”
塞冯莫洛察万回答:“我可以自己离开。”
世事变化无常,她不能遵守约定,他亦无法信她。
何况他早已不再是昔日的少年。
他已经可以参政,有了更强大的能力和权力带来的种种途径,不必再信赖她。
在她努力强大自己的同时,他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公孙有些意外,细细端详他。
高大的年轻祭司如山稳重,如松端秀,他的思想却超过了山的沉重,松的束缚,像风一样掠过雪山,所过之处卷起层层松涛。
世人只能听见松树的低语而看不见已经远去的风。
这样的转变对于这个地方的人来说太罕见了,十年来,她也曾提供过许多机会给意识到某些局限但无力改变的人,有人退缩,有人抓住,有人成功的跳出局限呼吸到了原野的花香,有人在无法掌握的新世界里陷入新的绝境。
在这一刻之前,她认为简妮·达西已经是最勇敢最成功的那个,可她也显然有自己的局限。
没有人能像他这样仅仅是靠一点线索就努力成长到这个地步。
她并没有真正的帮助他,那些暗夜里的私谈不足以称为对他的【帮助】,那些谈话仅仅是在石壁上凿出了并不生动的轮廓。
塞冯莫洛察万自己填满了它。
他揣摩着那些轮廓,推敲着线条的走向,品味其中意义,然后他不满足的张望,拿起画笔精心的填上了颜色和眉目。
然后他更加不满足,转过目光,想要亲自去看看那个产生这些美妙画卷的世界。
这样的人留在这片比雪山更固执的雪域何其可惜!
公孙赞赏的看着他:“长大了。”随后提议,“要不要跟我走?”
塞冯莫洛察万胸口一堵,直接气笑了。
这个女人还是当年初见的模样,和七年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仍然记得当年他在车厢里独自打量这个女人的心情。
他知道那个从天而降的白衣服女人很漂亮,也知道其他的男人会对女人做一些不是很好的事,那些女人总是恐惧的尖叫和哭泣,于是他就大胆的要求,好在老师同意了,让人将她搬到自己车上。
自己的身份足够保证她在自己车上时不至于被那些男人欺负。
独自对着这个怎么也叫不醒的陌生女人时他是那么害怕这个女人会死在他面前。
好在她不但没有死,还在有危险的时候保护了他,一路守护着他的安全。
这是神灵对他的善良之举的回应?
塞冯莫洛察万不允许自己往其他地方想。
可是神灵为什么不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鸿一次次离开,他总是措手不及的看着一地空白。
他没有比伤害她更好的办法留下她。
一次次的设想着如何才能不伤她心的留住这样一个女人在身边,却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她有着完全独立的意志。
她不听从任何人。
她疼爱自己,照顾自己,给自己商号和钱财,却从没有考虑过要为自己留在这片他自幼成长的高原。
“你为什么不留下?”塞冯莫洛察万第一次质问她,“你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