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抽回手。

和刚才不一样，她什么也没触到！

那尸体安然无恙的躺在雨后的草地上，连衣服的纹理都清晰得如在眼前。

公孙细看一眼。

那黑沉沉的面目仍然清晰。

想到什么，公孙倒吸一口冷气，骤然退出梦境！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女仆从后方扶住她的肩，轻声询问着什么，大大的黑眼睛瞟向对面还在昏睡中挣扎流泪的青年。

公孙不解的看着塞冯莫洛察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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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公孙和仆人一起将仍在痛苦挣扎的青年放回枕头上，再次用层层叠叠交织起来的银光笼罩了他整个头部。

在轻轻哼起的歌谣中仍然很年轻的雪原司祭渐渐停止流泪和挣扎，他模糊不清的吐出几个音，疲惫地将自己的头往妻子怀里靠去。

仆人们拿来热水，为主人的伴侣轻轻擦拭汗水。

塞冯莫洛察万在公孙的拍抚中安静的睡着，没有再被梦境纠缠，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公孙放他回到枕上，自己下了床。

“把所有的叶子书都找出来，拿给我。”公孙低声吩咐着，“小声些，不要惊动人。”

塞冯的梦境有了变化。

这种过于真实的梦境显然与之前的很不一样，这很可能是现实里发生过的事情，但为什么这些记忆会存在呢？

公孙对她在塞冯梦境中所见的场景有所猜疑。

那个累到在她臂弯里睡着的逃跑少年分明已经十四五岁了，可他穿着的并不是高原服装。

公孙确定那个少年就是塞冯，一个大概十五岁的、短发乌黑笔直、穿着贴身短衬衣和同样贴身裤子、手上戴着个奇怪手环的塞冯莫洛察万。

和几年前那次一样，梦境里的塞冯是不认识自己的。

她埋头翻找着，看过每一张贝多果叶上的文字。

那些天竺沙门传授给她的知识里并不包涵如何应对这些东西，而公孙对天竺各种知识的学习已经渐渐缩小到了理术。

她可以随口计算出整个君士坦丁堡一天消耗多少食物，轻松计算出整个东罗马的最佳兵力布置，可是她不懂这里的人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梦境，也不知道要如何解决塞冯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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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尽量轻的替塞冯莫洛察万脱下汗湿的衬衣，但还是惊醒了他。

塞冯莫洛察万睁开眼，忍着疲惫坐起身，自己利索的脱掉已经发冷的湿衣服，抬眼就看见外间柔和的烛光。

那柔和明亮的烛光照亮做间隔的唐国六曲屏，透过那些灿灿生光的云母和金箔，可以看见天蓝的薄纱后妻子埋首穷经的身影。

草草擦去冷汗，塞冯莫洛察万披衣起身。

才绕出屏风就见妻子带笑回头，不由也微微一笑，“怎么不睡？”

“在查一点东西。”公孙示意他坐在椅子上，伸手将他微散的衣襟掩拢，将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

“这会儿还难受吗？”借着烛光公孙细看他脸色，仍然是有些苍白疲惫的，“刚才你又做梦了。还记不记得梦里有什么？”

她已在脑子里将所有看过的书，听过的传闻都翻了一遍，并没找到类似的记载。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梦，一点也记不住。”塞冯莫洛察万摸了摸额角，“大概是你施法得当，并不是特别难受。”

接了仆人端来的热茶，又问她：“吓到你了吗？”

公孙笑了一下，“你的梦境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将梦里的大房子和农田道路形容给他听，笔蘸了墨在一幅白纸上渲染出大致的地形道路，又绘出那些人的形容服饰。

公孙问他：“你去过这样的地方吗？”

塞冯莫洛察万低头去看，随后倒吸一口气，瞳孔无意识的放大涣散。

公孙警觉的扶住他的手臂，注意到他猛然混乱起来的心跳。

公孙接过热巾子擦着塞冯再次汗湿的额头，有些无奈的笑了：“我看你梦中那些事物与高原并无关系，不如干脆不管，随它去。”

塞冯莫洛察万拧着眉毛盯着那画纸，“我觉得很重要。”

那种撕心裂肺的愤怒让他太痛苦太难以忽视了，此中只怕还有其他的事存在，瞬间暴发的情绪显然是有所指向，可塞冯莫洛察万实在不知道那些情绪指向何方。

公孙也是这样想。

不是对那些事耿耿于怀，又怎么会在睡梦里都挣扎成那样？

偏偏梦里的情境他们二人谁也不曾听过见过，想要查找起来却又毫无凭据，当真是毫无方向。

“不急这一时。”公孙想着最近要从君士坦丁堡出发的商队，“我明天就让人去打听，过些日子总会有点消息的。”

又是她主动包揽下来。

塞冯莫洛察万将额头靠在她腰上，半晌笑了起来：“鸿，我怎么像那些唐地公主养的面首似的？”听到妻子的笑声，感觉着额头抵着的柔滑肌肉的振动，他闭上眼，“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好。”

公孙不知道他是不是记起了自己早有婚约的事，她此时也并不想提起。